016

程寶珠妥協地看著手上的外衫,想法思緒一下飛到上輩子,在她和陸恭樺剛剛大婚的時候,那時的月亮高高的掛在房檐兒上,他拿著金稱挑開她的蓋頭,盡管這是新科狀元且是大理寺卿最受器重的男人,可是程寶珠就是瞧不上這豐肌秀骨的俊男人。

到了後來,程寶珠為了拒絕跟陸恭樺同床,便終日飲酒醉醺,對陸恭樺一概不理,他也是沒有辦法,才去大理寺常住,直到何嫣進府,跪在地上跟她梨花帶雨的哭著,說是跟陸恭樺兩情相悅,還讓她高擡貴手饒恕何嫣腹中的嬰兒。

那時的程寶珠是根本不喜歡陸恭樺的,聽到何嫣提到肚中孩子也沒什麽反應,甚至還有些釋然,強逼著陸恭樺再休書上簽字畫押。

“瞧著吧,這世間的緣分就是這般,你要好好的等,它總會出現的,現在你和何嫣有了孩子,也就犯不著與我去費那些個不開心。”程寶珠一邊看著休書上未幹的墨跡,一邊上笑著,“你總算是腦袋靈光的,要不強撐著這門婚事,我若是跟哪個有了孩子,你倒是豈不是臉面更難看?”

“程寶珠,你……”陸恭樺回頭,睨了她一眼,臉面上掛著濃濃的怒氣,“你總是自作主張,她何嫣腹中的根本不是我陸恭樺的孩子!”

雕花木門猛地合上,震得兩旁的花瓶搖搖欲墜,陸恭樺語氣的不善的摔門離去。

那時的程寶珠看到他對她這般怒氣,還是搞不清原委,覺得陸恭樺是因為成了權臣,才對她掉臉子,直到重生,她才明白對一個珍惜愛護自己的男人,說扣綠帽子的事兒是多麽令人寒心……

只可惜,現在她回心轉意了,上輩子那個良人卻禁欲的跟謫仙兒似的,饒是她拉下面子死力示意,也不肯施一二分雨露。

“比翼天涯,到底人間紛亂落得一縷白發……”程寶珠將外衫放在踏上,眉眼微微的垂著,明明是隨口講出的,卻讓聽的人覺得有一絲無奈。

入夜,陸恭樺推開門,探手摸摸程寶珠的額頭,剛要移開,手指尖兒卻陡然停下來,他眉頭微微一皺,冷厲道:“可是何姨娘又找事兒?!”他的聲音很低沉,似有把何姨娘捏碎的意圖。

“不是。”程寶珠抹掉眼角的淚,一把緊緊抱住了他,“恭樺,你還愛我嗎?要是不……”她好不容易按耐住情緒問的話,到了後面兒卻又有些哽咽,她今生最大的念想就是好好珍惜陸恭樺,若是他這輩子真的有了旁的女人,她真慌亂的不知如何是好,她承認,在陸恭樺身上,她的確是任性的。

陸恭樺身子微微一怔,隨後擡手輕輕拍著她的脊背,給她順氣兒,“好了,別胡思亂想,好好睡覺。”

其實,陸恭樺從一開始就對程寶珠的情緒轉變懷疑著,畢竟從大婚開始,她就是明顯很憎惡他的,饒是他升到了大理寺卿,饒是長安的女人追著他跑,程寶珠都是雲淡風輕的不在乎。

如今卻忽然變得溫順的跟只貓兒似的,他不可能不懷疑。

只是她在懷裏這般嗚啼哭咽的嬌柔,他情不自禁的收捺住所有理性判斷,她怎樣都好,不管囂張還是溫順,只要她願意在他跟前,他都覺得好。

看著他那張俊臉,程寶珠咬了咬唇,擡手圈住他的脖頸,認真道:“既是如此,免得夜長夢多,不如……”夫妻相處比不得談婚論嫁、相看八字,那時只要一張臉就足夠了,可是夫妻相處卻是門大學問,她記得姨母月桐夫人說過,男人外面藏人的最典型表現就是對家中的女人橫眉冷對,各種提不起興兒……

最近,程寶珠覺得自家那位就是這等子情景。

看到她那張越湊越近的唇,陸恭樺不由的喉結一動,隨後擡手按住她的身子,往後退了一步,強裝淡然道,“剛剛大理寺有投案的,我還要去一趟,你且歇著,我可能今個兒就不回了。”

程寶珠微微皺眉,百思不得其解的看著他急匆匆的出門,剛要起身卻見地上有一只遺落的荷包。

她撿起來,一時還以為是旁的女人私下送的,等看到上面歪歪扭扭的荷花,這才認出來,這是定八字合婚時,媒婆子給他的。原本是想著用這粗糙的針線功夫,嚇怕他的,卻不想他竟一直戴在身上。

“這個傻子,可是拿著辟邪了?!”程寶珠唇角微微彎著,將那荷包放在枕下,腦中卻忽然想起上輩子陸恭樺上輩子病懨懨的模樣,他身子骨一直不怎麽好,莫非他一直躲避自己,就是犯了以往的病?

想到這兒,程寶珠緊握著那只帶著他味道的荷包,不由的一陣歉意心疼。

到了清晨,透過雕花窗一道柔和的光澤照進廂房,淡淡的日光照在一旁的白色鵝卵石上,程寶珠坐在鏡前困懨懨的任由丫頭們梳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