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由於在晉市兩人睡過一張床,眼下再睡一起就有點駕輕就熟的意思了——霍蔚沒問要不要再開一間房,張思芮也就當沒有這個操作。

劇組給霍蔚的是一個大套間,張思芮只在電視上看過的那種,有個漂亮的流理台,有個寬大的陽台。霍蔚去洗澡的時候,張思芮就坐在陽台的藤椅上啜飲著小冰箱裏的飲料看月亮,看著看著,就生出了一句由衷的嫉妒:有錢真好。

霍蔚擦著頭發出來,他蹙眉看了看流理台上的保溫杯,再看看盤膝坐在藤椅上跟人發微信的張思芮,道:“保溫杯裏有余瓊帶來的湯,你喝了吧。”

張思芮聞聲回頭望了一眼,然後套上拖鞋走過來,問:“你不喝?”

霍蔚:“不喝了,鏡頭裏還是不夠瘦,得再減一減。”

張思芮表情黑了:“你下巴尖兒都瘦出來了,還不夠瘦?”

霍蔚轉頭往床邊走,留下一句:“不夠。”

張思芮磨磨蹭蹭泡了澡,草草吹了頭發,出來就看見霍蔚背對著她,像是已經睡著了。她猶豫了半分鐘都不到,就決定跟他去睡床。雖然沙發也足夠大,能睡得很舒服,但再舒服,也不如床能肆意伸展四肢。既然是男女朋友了,就沒必要再矜持了。

有兩條被子,張思芮自覺睡了霍蔚留出來的那條,剛躺好,霍蔚就轉過來了。他看起來似乎已經睡了一覺,聽到她的動靜,眼睛張了一半張不開又合上,他嘴裏模糊不清地抱怨她洗澡洗得太久,伸出胳膊將她往他身邊攏了攏,又睡過去了。

“真好。”張思芮想。

第二天也是很緊的拍攝行程,霍蔚早上五點起來化妝,過午一個半小時吃午飯,天擦黑收工。張思芮圍觀拍攝的熱情依舊不減,圍觀霍蔚,也圍觀別的演員。她得出一個結論,哪一行都有哪一行的不易。

收工前有個叫“苟媛媛”的姑娘踩著足有十厘米的高跟鞋風馳電掣地來了。姑娘看到張思芮,伸手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擁抱,張思芮輕輕推了兩下推不開,正要再使點兒勁兒,就感覺自己後脖頸濕了。她微閉著眼回放了下姑娘剛剛一閃而過的五官,想起來了,她是當初被歹徒劫持的“大戶小姐”

——苟媛媛飾演“大戶小姐”時,一眼望去,似個不食人間煙火的仙人,如今不知道在隔壁劇組演什麽毛線角色,咋一看,像個剛跟人茬完架的夜叉。

她的助理小男生沒等她哭完就找過來了,她一面被助理拖著往回走,一面回頭眼神熱切地向著張思芮吆喝:“霍蔚助理有我的聯系方式,你有什麽問題都可以來找我!你需要借錢我有!你好奇娛樂圈的八卦我告訴你!我以後就是你的鐵粉!”

助理小男生一把捂住她的嘴。

由於收工較早,且第二天上午沒有排戲,霍蔚收工就直接載著張思芮回家了。原本也就半個小時的車程,但趕上修路和下班高峰期,兩人差不多開了一個小時。

張思芮到家前還在想要點哪家的外賣——她常年一個人住,實在是太習慣外賣了。結果一開門就聞到了飯菜香。她詫異地往飯桌上一掃,看到剛出鍋的雲霧繚繞的四菜一湯……和一盤沒有油水的組合果蔬。

“廚房裏是不是有個田螺姑娘?”張思芮說著,向廚房走去。

“葉惠請的鐘點阿姨。”霍蔚道。

然而鐘點阿姨已經走了——葉惠在余瓊的高標準栽培下,極會把握時間,向來沒出現過霍蔚跟生人在家裏撞見的意外。

張思芮推開廚房的門,只看到擦得鋥光瓦亮的廚具和餐具,她握著門把手皺眉沉思,片刻後,輕輕嘆了口氣。

影視城裏的一幕幕戲就像是一個個飄在半空的花園,但是是夢裏的花園,罩著月光,籠著薄霧,只有閉上眼才能看到,而睜開眼,面前就只有用墨尺丈量過的再冰冷不過的鋼筋水泥。

曹柔背著簡單的行囊回來了。原本是周小年負責去接待她、向她說明情況、帶她簽字,但他臨時有事出去,就托付給了張思芮。張思芮是極不願意見到這個小女生的,但職責所在,只能黑著臉去了。

她一板一眼地解釋完,曹柔點點頭表示知道了,直接就抽筆簽了自己的名字。

張思芮道:“在法院審判之前,你不能跟嫌疑人見面,但如果你有委托律師,律師有會見權,公安機關會在收到會見要求的四十八小時內安排律師會見,其他……”

曹柔推了推眼鏡兒,不帶感情地道:“你不用跟我解釋,我都知道,我在來之前跟法學院的一個學長打聽過了。”

張思芮道:“中美是不一……”

曹柔再次打斷她,不耐煩地道:“我問的是在國內上大學的學長,高中時期的學長。”

張思芮頓了頓,實在沒什麽好說的了,點了點那幾張文件紙,道:“中間有一頁也需要簽字,簽完你就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