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南氏的南淮(第3/6頁)
是他唯一自作主張做的事情。
他太想看看緬甸,那個人人信佛的國家,而畹町則是最好的通路。
畹町是西南的國門,走過一道橋,就是他想去的地方。有山有水,有熱帶雨林,也有最小的國家級邊防站,東南亞人很多。少年的他,很感興趣,可他卻沒想到,那裏有東南亞最大的地下黑市,也有不顧性命的濫賭之徒。
在深夜的酒店裏,他被人忽然蒙住頭臉,綁了出去。
是因為黑市有人忽然出了高價,要買他的命。
他那時的名字,叫程牧。
之所以少了一個“陽”,就是為了和程家脫離關系,可惜仍舊因為難化解的血緣聯系,受了牽連。外公是資本家出身,從未涉黑,母親是早年嫁給父親,離婚後帶他回到上海,自然也沒有太多的牽扯。
甚至是在父親死後,程公派人送來程家族譜,母親才清楚他父親的家族生意。
所以他被綁,完全是意外。
這個意外,害死了那天跟隨他的所有人。那些人,這一生都沒見過真正的槍戰、黑市和亡命之徒。只有一個同樣被綁的苗族女孩子,帶著他逃出來,兩個人逃到深夜的密林裏,腳下深深淺淺的都是野生植物和駭人的聲音,還有發現他們而追出來的幾個成年男人。
苗族女孩子嚇壞了,最後扔下他,爬上了幾米高的大樹。
只有他趴在草叢裏,緊緊攥著拳頭,聽著逼近的聲音。
他在念著佛祖。如果佛祖肯伸出援手,他願意剃度入空門。大段大段的佛經,不斷從腦海裏湧出,他心跳越來越慢,恐懼彌漫著,甚至記不住下一句是什麽。
喘息,唾棄,還有咒罵的聲音,在無數光線照射下,高處的女孩子露出蹤跡,在光線交錯下,竟被幾個男人用槍胡亂射死。女孩子的屍體從高空墜下,血濺得到處都是,溫熱黏稠的,落在他左眼裏。
他不敢擦,也不敢動,眼睛劇烈刺痛,視線都被血染得鮮紅。
他不敢再念佛。
沒有傳說中的光,也沒有想象中的拯救。
只有越來越恐懼的心跳,還有那些成年男人的嬉笑恐嚇。恐嚇他立刻出現,否則會把他抽筋扒皮,賣給那些喜歡食肉的野蠻家族。
在一步步逼近的腳步聲裏,忽然傳來了一聲槍響,有人倒下的瞬間,演變成了一場槍戰。無數子彈穿梭過密林,硝煙的味道,血的味道,轟然巨響,爆炸的聲音竟讓他忍不住動了一下。也就是這一下,眼前有個瀕死的男人看過來,找到了他。
他眼前,那個男人的嘴巴微弱開合著,沒有說出半個字,就死了過去。
“小哥哥,那裏有人?”忽然有女孩子的聲音。
“人?不是都死了?”
男孩雖然說著,還是謹慎地排查過來。
他手裏拿著小型沖鋒槍,不斷用長槍管戳著各處。
“噓,”女孩子忽然拉住他,指了指地上的小領結,“不找了,找到了你就要滅口。”
男孩摟住小女孩的肩膀:“我的北北,心軟了?”
小女孩“嗯”了聲,蹲下來,看著那個死掉的女孩子:“阿布庸追的可能是幾個孩子,死了一個已經很慘了,剩下的,就讓他們逃吧。”
他不知道她是不是看到了自己。
可他看到了她。
她的臉很小,眼角微揚,有著黑色的瞳孔。
那是他見過的,最好看的女孩子。
菲律賓。
馬尼拉風化區。
南北漸漸有了自主意識,她太虛弱,說不出完整的話,卻下意識想要去撫摩自己的腹部。可惜杜太謹慎,就連是如此重病,仍舊綁著她的手腳。
只不過把細軟的勒緊皮肉的繩子,換成了布條。
她意識到自己不能做這個簡單動作,不發一言,閉上了眼睛。
那個老醫生,睜著一雙失明的眼睛,灰色的眼珠對著她的方向,始終在告訴她要如何注意飲食,如何活動,如何養胎。
說得非常冠冕堂皇,就如同不知道她是被綁著手腳。
杜怕任何人泄露他的行蹤,從老醫生到來後,就把他也困在屋子裏,承諾自己離開就放他走,並且給出極高的酬勞。而對於南北被囚禁的狀態,他只說她有嚴重的精神問題,怕她傷害到自己腹中的孩子。
“美國要向阿聯酋出售四百枚掩體炸彈,”杜在看電視裏的國際新聞,“很快,就會超過莫斯科的軍火出售量,”他有著慣性的驕傲,“很快。”
南北不發一言。
她知道,這個人已經接近瘋狂。
而她,要保住程牧陽的孩子。
想到這個名字,她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捏了一把,驟然收縮,疼得身子蜷縮。
老醫生在給她探脈,像是發覺她的異常,手稍微頓了頓,忽然對著杜的方向說:“先生,你太太被綁得太久,需要按摩按摩手腳,否則——”杜揮揮手,打斷他,讓那個小姑娘把南北的右手手腕銬在床頭,這才解開捆綁她雙手和雙腳的粗布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