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千般好萬般好,就一樣不好,那也沒啥用。”劉大娘豎起一根手指頭,得意地瞄著朱秀月,“瞧瞧你一家子的丫頭片子,你兒媳婦連個兒子都生不出來。有這麽個娘在,大丫她們也就那命,一輩子生不出兒子。老話說的好,娶妻生子,娶個婆娘就是為著生兒子,生不出兒子的婆娘有啥用喲。”

打定要拿孫女換錢的朱秀月聽到這話,氣得七竅生煙。誰家相看之前不是把對方的家底打聽清楚才上門?都上門相看了,至少表示他們家是中意大丫的,偏這會他老劉家拿生兒子來說事,這幾個意思?

說起大丫,那人是本分老實又勤快,從不掂輕怕重。從會走路就開始幹活,家裏地裏的活,樣樣拿得出手。從去年開始,她都能跟大部分男人一樣幹活,每天掙七八個工分。在村裏算是頭一份,那家不羨慕她養了個好孫女。跟她打聽大丫的人不少,她一直沒有松口,直說大丫年紀小,過一二年才開始相看。

現在新社會不像舊社會那樣女人早早就結婚,如今一般都是十五六才相看,十七八結婚。大丫今年開春才滿十五,朱秀月這樣一說,別人也就信了。其實是朱秀月嫌那些來打聽的人家出不起錢或者舍不得出大價錢,按村裏的行情,一般聘禮就五塊錢。又因為大丫的娘生不出兒子,那聘禮又得下降。朱秀月連五塊錢的聘禮都看不上,更別說一二塊錢的聘禮。

故此,即便大丫聽話幹活利落家裏家外是一把好手,但就她娘生不出兒子這一條,好些有家底的人家都瞧不上,怕她也生不出兒子來。

這不,山前村的老劉家托人來打聽,朱秀月聽說老劉家在山上挖出寶,舍得出一百塊錢娶媳婦。如今城裏的工人一個月的工資才三十塊,一百塊能抵人家三個月的工資還多。聽了這話,朱秀月二話不說就讓人家上門相看。

至於老劉家的情況,為啥舍得掏一百塊娶媳婦,朱秀月聽聽就算了,根本沒放在心上。對她來說,一個丫頭片子的作用就是能換錢,何況是這老多錢。她難道還能跟錢過不去,上敢著挑男方的毛病?至於大丫結婚過啥樣的生活,不在她考慮之內。

嫁出的閨女,潑出的水!

至於男方要挑女方的毛病,只要聘禮錢不少,盡管挑,她啥話都不說。但看老劉家這個架式不對勁,老劉家又不缺孫子,偏又來回車軲轆話說大丫將來生不出兒子。朱秀月略琢磨,就明白了,這是不想出足聘禮錢!

想到這裏,朱秀月大為光火,這老劉家的說話跟放屁似的。既然舍不得那一百塊錢,就別放大話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朱秀月氣是氣,倒沒真的拉下臉讓人滾蛋。一百塊聘禮金不給,五十塊聘禮錢是鐵定要給的。這錢比起村裏人能出的聘禮錢那是多了不少。何況年眼下不是還能討價還價一番,既然老劉家的要殺價,她也沒有坐以待斃的道理。

於是,朱秀月斜了一眼坐在劉大娘旁邊的劉一根,掰著手指數,“你家兒子長相老成,還是個跛子,結過二次婚,家裏還有倆個崽子。你說你們家不出大價錢能娶到媳婦嗎?而我們大丫今年打春才滿十五,黃花大閨女一個,真正的花骨朵兒。還不能值個一百來塊聘禮錢?”

劉一根讓朱秀月那一眼看得惱火,他是跛子,最忌別人眼光,何況朱秀月那一眼又沒拿正經瞧他,他更怒中火燒,話都沒有聽完,就要起身走人。

他現在手頭有錢,一百塊聘不來黃花大閨女,,二百塊總成。他不信有錢什麽樣的姑娘聘不來。

劉大娘眼急手快地按住劉一根的手臂,不讓他起身,嘴裏又道:“他嬸子說的是那麽個理,要不我家為啥拿一百塊當聘禮錢?我們農村人不比城裏人,一年辛苦到頭,未必能掙下一百塊錢。這可是老大的一筆錢,總得買個稱心吧?”

有劉大娘壓著劉一根,她和朱秀月你來我往好一番砍價還價,又有朱來富從中說合,很快就敲定聘禮錢,不多不少一百塊。

見事定下來,雙方松了口氣,

一個急著娶媳婦,好下地幹活伺侯一家老小,一個急把錢拿到手才放心。兩人心照不宣地議定擇日不如撞日,就今天把婚事給辦了.

至於什麽滿十八歲才能結婚的規定,兩家人都沒在意。

日頭當空,將近中午。沒見老劉家掏錢起身,朱秀月知道這是要留下吃飯。她心中暗恨老劉家臉皮厚,卻不得不著手安排。想到為一個賠錢貨擺席面,朱秀月就得渾身不舒坦,一肚皮的火氣往外沖,“大丫,你死人?不知道給你婆婆你男人換碗水?”

自爹暈倒後,奶說沒錢送爹去醫院,她就知道會有這麽一天。她以為她會心止如水,但真到這一天,看到那個大了她十幾歲的男人,又跛著腳。她心冷如雪,但她一向聽話又懼怕朱秀月,且這聘禮錢是為爹治病。她敢說一個不字,那就是不孝,要天打雷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