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陳二是給餓醒的,他醒來時,肚子一陣呱呱叫。

他剛坐起身,墻角忽地跑出一團影子,小小的。

“二姐,爹醒了。”

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二丫出現在門口,手裏端著個豁口的粗瓷碗。

她幾步走到床前,“爹,這是三丫掏的鳥蛋,我做成了鳥蛋羹,你嘗嘗。”

今天打心眼裏感激爹,要不是爹,她準能讓奶賣給劉一根。想到劉一根打死兩個媳婦,到現在她腿還發軟。

這碗蛋羹她做得特別用心,裏面撒了蔥花,還放了一點她特意藏起來的油。

聞著淡淡的蛋香味,陳二更覺肚饑火燎,接過碗,呼嚕幾下,碗就見著底。

摸著依然幹癟的肚子,他舉著碗道:“給爹再來一碗。”

二丫抿著唇不說話。

爹有工作,家裏不缺錢,也有不少大米白面雞蛋。只是這些東西全由奶奶收起來放著。平時怕她們偷吃,奶都裝起來放在一個櫃子裏鎖著,那櫃子也放在奶的屋裏,除了平時打掃,誰都不讓人進。每到吃飯的時候,她才拿出點東西讓她們煮。

先前九爺爺來,說奶是急怒攻心,給氣著了。表叔就把奶背到朱家去,說是怕再把奶給氣出個好歹來。

這一走就沒有留下鑰匙,也沒有留下口糧。

當時兵慌馬亂的,她和大丫也不記得這一茬事。不過就算記得,她們也不敢叫奶奶留下鑰匙。奶生起氣來,會打人會罵人還不讓吃飯。

二丫斯斯艾艾地把話說完,陳二愣住。

明明是朱秀月裝暈,怎麽在李九的嘴裏就成了急怒攻心給氣著了?要不是那個李九是個半吊子大夫?那就是他們倆沆瀣一氣一起坑他!

急怒攻心!有意思!

朱秀月是給老劉家的氣著了,還是給他這個兒子氣著呢?外人是不太清楚。但如果朱來富給人一解釋是他聘禮錢要的太多氣著朱秀月,尤其他還背著朱秀月,就更有說服力了。如果不是他氣著朱秀月,朱來富能把朱秀月背回朱家去?朱家在村頭,陳家在村尾,走這一路,不知多少人看見。多少人會覺得他比朱秀月更狠,直接拿閨女當搖錢樹。

這一來,誰家還會上門提親?沒有前赴後繼的提親人,他家的幾個丫頭怎麽賣得起高價?豈不是要砸在手裏成為真正的賠錢貨。

他絕不允許這樣的情況出現!

他計上心來,瞬時有了個主意。他吩咐二丫去找些荊條來。

聽到荊條,二丫嚇得渾身發抖。但她知道如果她不給,會被抽得更厲害。屋裏後門處就栽著一籠荊條,她僵著手腳出去采了些荊條回來。

荊條上的棘長得密密麻麻,不小心就會被棘剌的血肉模糊。那怕二丫足夠小心,用枯草把荊條裹了一圈,手心仍有些小血點。

陳二不禁頭皮發麻,身子往後退,緊靠著墻。他想要不用棍子代替算了,但他馬上否定。既然要做戲,就做的真實,萬不能留下空子讓別人鉆。

他道:“來,給爹背在背上。”

二丫哭喪的臉一滯,小心翼翼地問:“爹,你要荊條不是打晦氣?”

打晦氣?

陳二腦中閃過一些片斷,七個丫頭跪成一排,低著頭彎著腰,掀起背上的衣服露出後背,原主手揮著荊條一下下地抽過去。直到抽出血痕才住手。而這就是打晦氣,是朱秀月特意尋來的偏方——生兒子的偏方!這樣就能阻止那些來陳家投胎的女娃從而讓原主生出兒子來。

他忍不住罵娘,原主和朱秀月該是多蠢才想出這麽個辦法。況且抽了這麽多年,真有效果後面就不會再生丫頭。既然沒效果,為什麽還要抽?

原主和朱秀月簡直是大傻瓜加蠢蛋的合體!

想到朱秀月那豬腦袋,陳二覺得自己分分鐘鐘能幹掉她,對自己的計劃也信心大增。

轉頭看到那荊條長長的棘,他吩咐二丫給他找件厚衣服出來。

穿上雙層衣,再套一件外衣,陳二讓二丫把荊條松松地綁在他背上。他站起來動了動,荊條上的棘也紮不到背,荊條也不會掉落。

“不錯!”陳二表揚道,又讓二丫給他把荊條先取下來。

二丫心中好奇,又因為陳二沒有打晦氣,她大著膽子問:“爹,你這是幹嗎?”

“這叫負荊請罪。你奶不是回了娘家嗎?我背著這個荊條去把她請回來。”陳二得意地道,“你爹我可是十裏八鄉的大孝子。”

“爹,村裏人沒有人說你是大孝子。”二丫小聲地提醒。

“啥?”

“村裏人都說爹在城裏工作,就很高傲。平時見著人不招呼,也不理睬人,是看不起村裏人。”

陳二要吐血,原主那個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的人,走路都低頭的人那裏會打招呼。但原主沒去城裏上班前也是這樣啊。

他從鼻子裏哼一聲,這群眼紅的家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