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兩難(第2/3頁)

雜亂無章的聲音一聲大過一聲,似乎都想從他心裏逼出各種答案,有那麽瞬間,他煩躁得不願再睜眼,只想好好睡一覺,直至那些雹點般落下的聲音都漸漸遠去,黑暗裏只剩下一個聲音。

“睡一會吧,睡吧……”

“師父……”

恍惚間他變回十歲,拜她為師,被她抱在懷中。她的身體柔軟卻有力量,很安穩。

師父……你在哪裏?

漫長的黑暗,他摸不到盡頭,突然一個激淩,所有一切遠去,意識緩慢地回歸,軀體的疼痛湧來,讓他艱難地睜開眼,酸沉的眼簾拉下,視線裏出現模糊的人影,正坐在他身側,緊緊抓著他的手。

“師父?”夢境和現實難以分清,白斐囈語般吐出兩個字。

那人沒聽清,只俯下頭喜道:“你終於醒了?”

是梁英華的聲音。

白斐徹底清醒,看到自己躺在陌生的房間裏,梁英華坐在床畔,秀美的臉上滿是歡喜。他撐著床起身,問道:“這是何地?”

“這裏是梁寨。”梁英華扶他靠在床頭,倒了杯水過來。

“梁寨?我為何……鈴草呢?”白斐記得他送走梁英華後,回到農莊要搶回兵符,可對方人多勢重,他雙拳難敵四腿,又沒有季遙歌的護身符在身上,被一箭紮在後背,暈倒前只看到晃眼而來的刀刃。

如今,他身上的傷口全被包紮妥當,胸肩纏著平整的繃帶。

“鈴草姐沒事。她身體虛弱,強撐著照顧了你許久,已經被我勸回去暫歇了。”梁英華擰了把濕帕遞給他,又接走他飲過的水,“那日我與鈴草姐被你送出重圍之後,我本想到了安全地方後再回頭找你,不過還沒等我到地方,有位高人便扛著你追上我們,又將我們一路送回梁寨。你身上內傷外傷受了不少,一直昏迷至今。”想起那夜見到渾身浴血的白斐,梁英華仍心有余悸。

“是任叔……”白斐很快就猜到是誰救了自己,不免苦笑,看來任叔真是將師父之話視作聖旨了。

“誰?”

“一個世外高人。”白斐不欲多談,又問,“我昏迷幾天了?”

“三天。”她回道。

“英華,多謝。”白斐點點頭,掀被下床。

梁英華忙攔住他:“你要做什麽?”

白斐抄起床尾的外衫就往身上披,又問自己的佩劍,梁英英只得拽住他的手,低吼了聲:“白斐?!”語氣有些急怒,白斐轉頭瞧見火色下急得雙頰漲紅的女人,水靈靈的一雙眼直望著自己,多少欲語還休的情義都融在那雙眼裏,縱他鐵石心腸,眼見她為自己付出這麽多,也無法不動容。

然而眼下卻絕非兒女情長之時,他只道:“兵符落在三皇子手上,必掀大亂。我不能辜負權將軍臨危所托,讓人利用赤嘯軍為禍天下。兵符在我手裏丟的,我要去拿回來!”

“白斐,三皇子此次暗中來居平,身邊帶了近千精銳,你單槍匹馬僅憑一人之力,如何去搶回兵符?只怕又是白白送死!別逞匹夫之能。”

白斐攥緊拳,如今的他,一無所有,連白龍會也失去了。

“就算是死,我也要去。”沉默片刻,他輕道。

梁英華怔怔看他,忽又將他攥住:“你去……去求求我爹吧,梁寨是雲麓七崗之首,若是我爹願意出手,也許……”

白斐被她一語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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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湖的小築建成江南小樓的模樣,可遠眺雲麓雪山,屋內陳設卻又是西北的粗獷,此刻攏著炭盆,正中鋪著白虎皮的主座上,正倚坐著把玩核桃的男人,正是年近五旬的梁寨寨主梁貴勇。

這梁貴勇生得壯實,方頜濃眉,沒有半絲老態,著一件滾著貂毛的藏青緞面袍,面無表情地盯著跪在座下的年輕人,半晌方道:“白小將軍,你救過梁某的命,今日若是你開口只是要梁某賠你這條命,梁某便是刀山油鍋也陪你走一趟。但如今你卻要與三皇子為敵?白小將軍,梁某這寨子打拼得委實不易,兄弟們信任我梁某人,才把這千來條性命交在我手裏,我卻不能拿他們去犯險。”

“梁寨主,如今大淮已攻陷居平,很快就會北上。這兵符事關臨泉二十萬赤嘯軍,若能拿回,便是抵禦大淮,驅逐外敵的最大倚仗,若是流入三皇子手中,便是皇權之爭,內戰之源,到時勢必更加混亂。而雲麓位於西北要脈,為大淮必經之地,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只怕到時梁寨和雲麓七崗都難逃居平關的下場。”白斐跪在地上,背脊挺得筆直,為梁貴勇分析利弊,“今日梁寨助我,也是為雲麓來日打算。”

梁貴勇一捏手中核桃,摸著下頜美髯道:“話雖如此,可是白斐,如今權佑安生死不明,新帝周昱不仁,陷害忠良,並非善主,三皇子又殘暴陰狠,兵符就算找回,你打算讓這二十萬赤嘯軍奉誰為主?是新帝,還是三皇子?亦或另有其人?我梁寨若是出兵,難免被世人視同盟友,你總要讓我明白,我梁家在為誰出力,又值不值得我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