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無情(第2/3頁)

披風落地,她撫上他厚實的背,輕道:“鈴草姐……”

“她走了。”白斐的頭埋在她頸間,身體微微發顫,卻沒有哭。

梁英華卻是猛地紅了眼眶。二人在院中擁了片刻,白斐的情緒稍緩,她方道:“你昨夜未眠,去我那裏歇歇吧,鈴草姐的後事,交給我……”

話未完就讓他打斷:“不用了,鈴草的後事,我自會著人料理。”

說著他又望向她的小腹:“你才剛有孕,不宜操勞,好好休養。”

“我沒事。鈴草姐這最後一程,我……”

她還要說,白斐卻撫上她的小腹:“英華,別說了。保重好自己,我不想最後,連你也失去。”

梁英華卻是一震,淚水滾滾而落,猛地抱緊他。

這已是多年來,她聽到的最動聽的情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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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鈴草的喪事,大軍延遲了出發時間,直至鈴草入土為安,當日傍晚,白斐才整軍出發,不再耽擱片刻。

梁英華只將白斐送至將軍府大門外,強忍著不舍笑別:“去吧,家裏有我,不必掛念。”

白斐只將人拉入懷中,大掌輕按她的小腹:“我家裏,也只有你了。照顧好自己,等我回來接你。”

梁英華倚在冰冷的胄甲上,輕輕點頭,卻見白斐垂頭,在她額間落吻,是少有的溫柔。

“英華,我若為王,必迎你為後,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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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日在鈴草屋內爭執過後,季遙歌與白斐師徒二人便陷入僵持,除了商議要務之外,二者再無交談。軍中諸般戰情,白斐亦有意無意避過季遙歌,不似從前,每有戰況必先告訴季遙歌,縱有危急,他亦不往季遙歌處求助,二人疏離非常,再不似從前那般親厚。

嫌隙既生,便很難化解。

時至六月,戰事膠著,天卻陡降冰雪,赤嘯軍困在潼城,季遙歌留書一封,自往帝京陵原。陪著白斐五年,師徒再別。十一月,家書抵至赤嘯軍中,梁英華誕下麟兒,乳名呦呦。白斐大喜,為其取名,白定遠。

帝京陵原繁華,外頭世道不好,連年征戰,只有京中仍醉生夢死。此去陵原,季遙歌為的是西丹國師雲昭,那是西丹周昱最後的倚仗。潼城六月風雪,便出自雲昭之手,此人境界結丹初期,乃權佑安摯友,效力西丹。此人不除,陵原難攻,但季遙歌並不想殺他。

權佑安靈骨最後的執念,就是雲昭。

次年春,季遙歌說服雲昭,至此,西丹再無余力。

四月,帝京陵原告破,白斐踏入西丹皇宮。帝後自縊於宮內浮仙山,周氏親族皆斬,白斐未有留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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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原六月,花開滿京,百廢待興。梁英華帶著白定遠入京,小家夥已八個月大,眉眼和白斐一模子刻出來般,只有嘴唇肖似母親,長得也極漂亮,又不怕生,十分討喜。

季遙歌抱著這孩子,不由想起當年白斐,轉眼人間又十六年過去。英華豐腴不少,做了母親,眼底眉梢皆是慈色,當初策馬馳騁的少女已年月久遠。二人站在一起,季遙歌倒似她的妹妹。修士築顏,十六年過去,容貌一絲變化都沒有。

逗了會孩子,梁英華小心翼翼問她:“季先生,您與將軍……”

季遙歌笑了笑——她與白斐的不和,已經到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的地步。縱是她勸服雲昭離京,讓這場戰事提早結束,也未能緩和師徒關系。白斐待她,不過維持著面上敬重,但凡軍國大事,都已不再過問她。

不,不止不再過問,他甚至背著她,與朝中文武重臣另做打算。

這個徒弟,已越來越有帝王之勢,卻也離她越來越遠,亦或是,她從未讓他靠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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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行往勤政殿,正趕上朝中幾個重臣從殿裏出來,見到季遙歌紛紛行禮,季遙歌淡淡頜首回禮,仍往勤政殿去。到殿門前,她被左右侍衛攔下。侍衛恭敬道:“季先生,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擅入。”

季遙歌看著肅穆幽沉的大殿,思忖片刻並不為難侍衛,轉身離去,卻聽身後白斐聲音傳來:“師父來了?”

她轉頭,二十六歲的白斐仍舊年輕,著玄青常服,長發束冠,英挺不凡,唇邊泛著笑,是帝王面對臣子的和顏悅色,笑到幾分都是練過的。

他斥責左右侍衛:“季先生乃是本將恩師,你二人日後不可阻攔先生。”

兩個侍衛惶惑領命,季遙歌只靜靜看他。他訓斥完侍衛方朝她行來,邊走邊笑:“師父怎麽來了?”

“來看看你。適才見到幾位大人離去,可是有要事?”季遙歌不以為意問道。

“不過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勞師父掛心。”白斐看了眼內殿,沒請季遙歌入內,反邀其共行,“我想去看看英華和定遠,師父若有要事,咱們邊走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