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一萬年前(第2/2頁)

“找到了嗎?”她問他。

“找到了。”玄寰笑起,淺淺的,似乎想起什麽有趣的事,“你一定想不到,她的轉世,是個男人。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剛成親,妻子是個大家閨秀,賢惠溫婉,他們夫妻感情和睦。我在他們身邊呆了三年,和‘她’品酒論詩,‘她’沒認出我。我在他們的第一個兒子滿周歲的時候離開的,從此再沒相逢。”

他想起的是自己確認幽篁轉世之時那震驚的模樣,一定特別好笑,就像季遙歌現在這樣。

瞪著眼,微微張嘴,欲語還堵。

“輪回沒你想得那麽浪漫。沒有傳說裏的孟婆湯,也沒有忘川河,死亡便是這一世的結束,就如同你吸納的靈骨,執念不到下輩子。下輩子與這一生再無關聯,你愛過的、恨過的、念過的、悔過的……通通消失。”他緩緩道,“這才是真正的死亡,無論有多強烈的感情,也帶不到下輩子。也許這聽起來無情,卻是上蒼給眾生最大的憐憫。”

遺忘,放手。

換來徹底新生。

也提醒所有人,憐取眼前。

錯過的,就真的再也回不來。

“給我點火。”他打斷季遙歌的失神。

咻。

一聲輕響,季遙歌指尖生起一簇火焰,玄寰拈著那張小像放到火苗上。青煙一縷,白絹化作灰燼散去。

季遙歌還在失神,像做了個很長的夢,夢醒之後什麽都記不住。

她就記得那天他說,不必念他……

她忽然難過。

“你休要拿這些話騙我!若是死了便一了百了,那我不管,你更不許死。”季遙歌終於醒悟過來,這兜兜轉轉的對話,是玄寰給的勸慰——生者有生途,亡者有亡道,他們已不同途。

她傾身摟住他的脖頸,宛如藤蔓,緊緊纏去。

玄寰苦笑——勸她之言,何償不是在勸自己?

道理他比任何人懂得都多,卻是不知,放手如此之難。

五獄塔卻在此時一震,晶壁上的無垠黑暗中出現光亮,仿佛是個出口。季遙歌旋即松手,玄寰彈坐而起,皆一震面色,很快收拾心情,各自站起。合歡台合攏為法座,玄寰坐上操縱,季遙歌則站在他身側,將靈力渡借予他。

“站穩了!”他輕喝一聲,匯力入八卦晶陣正中。

轟——

轟鳴聲響起,季遙歌腳下一踉,五獄塔已在玄寰的操縱之下,如離弦之箭飛入那光亮之間。

刹那間,晶屏上只剩刺眼白眼,二人皆閉上眼。

待得白光消散,卻聞轟地一聲,五獄塔不知撞上何物,引得塔身巨震。二人睜眼,便見五獄塔與一山巒擦過,玄寰忙將方向急轉,讓塔落到地面。塔外景象已改,不再是混沌黑暗。季遙歌大喜,拉起玄寰便沖出五獄塔。

才剛踏出門,一道火光閃來。

“嗷——”龐然大物撲到季遙歌腳下,瑟瑟發抖地咬著她的裙角不松。

“小猊?!你怎麽跟來的?”季遙歌驚愕。

已長成巨獸的小猊擡頭看了眼塔檐,又縮頭蹭她,示意自己是趴在塔上跟來的,那團黑暗把它嚇傻了。

“……”季遙歌無語,摸了摸它的腦門以作安撫,又與玄寰坐上獸背,輕喝,“去,帶我們看看這是什麽地方。”

猊獸馱著二人飛起,浮空探查。五獄塔所落之地,是座草木荒蕪的山巒,山巖呈黑褐,四周充斥著灼熱氣息,山勢卻不崎嶇。有個小村落依山而建,修得頗為簡陋,幾道灰煙自村中升起,似是有人冶鐵煉兵。

這地方有點眼熟,卻又與記憶裏的大相徑庭,季遙歌不能肯定。

“這是……妙昆山。”玄寰卻先她下了結論。

季遙歌轉頭——妙昆山?

“劍城昆都?”她脫口而出。

正值驚疑時刻,山脈深處忽有獸鳴傳出,幾道人影沖天而起,其中一人穿著灰舊道袍,梳個道髻,手握一柄長劍,滿面凝重。

那柄劍,季遙歌曾在昆都見過的。

花眠領著她興高采烈去看的,劍就掛在昆都劍宮大殿裏最醒目的地方,並不是特別好的仙劍,卻因劍的主而出名——那是花家老祖用得最久的一柄佩劍。

只不過,眼前這柄劍,比掛在劍宮裏的,要新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