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8)(第2/2頁)

凜冽的風卷著潮冷的空氣一股腦地鉆進來,像帶刺的鞭子似的,毫不留情地抽著她的腿。

“晚晚——”

許淩薇及時拉住了她。

晚晚跟著一起默了須臾,最後,許淩薇沉沉地嘆了口氣,吩咐開車的同事,“去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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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晚看著身強體壯的大人們將沈知晝拖到了後座,主動騰開地方,幫他們將座椅放下去,他便能平躺在上面。

她終於不哭了,用手背擦幹眼淚,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情不自禁伸出手,想觸碰他,又收了收指尖,怕自己一個輕微的動作都會弄痛他。

走之前明明還笑吟吟跟她開玩笑的男人,這一刻卻像是張揉皺了的紙,被這麽扔在這裏。

他的一張臉白得毫無血色,眉宇沉沉,氣色懨懨的,令人止不住心驚。

車子緩緩發動起來,他們載著他,奔入漸漸濃稠的夜。

“左肩中槍了,不知道有多深,有沒有傷到骨頭,先讓傷口透透氣吧。”

一個醫生初步判斷了一下,然後用剪刀剪開他被泥水和血水浸泡過一遍的黑襯衫。

一用力,就撕開了道很大的口子。

他肌理結實的皮膚,和半個胸膛綻露無遺,迎著車頂昏晦的暖色光線,映入她眼底。

光線溫柔地墜落在他肩頭,他的皮膚泛著層近乎透明的瓷白,許是因為受了傷,讓他看起來有些難以遮掩的病態和蒼白。

晚晚下意識地用手捂了捂眼睛。

不僅是因為不敢看到他的傷口,其實,她很少這樣……面對他。

以前他換個衣服都要避開她,後來她一天天長大,這種情況尤甚。

有次他上完學校搏擊課回家,洗完了澡在臥室裏穿衣服。

那天她提前放學,回來時他應該在洗澡,水聲淅淅瀝瀝地遮掩住她的動靜,他並未察覺到她回來。

臥室門半敞著,他背對著她,慢條斯理地穿衣服。

他比同齡人要高很多,因了成日的訓練,也更結實健壯,肩寬腰窄的,一線緊致的腰身上懶散地掛著條黑色運動褲。

從以前到現在,他似乎總偏好黑色。

她注意到他的肩背,都有或大或小的淤青顯出,不由地一陣心驚,沒忍住輕輕抽了口氣。

他聽到動靜回頭,倒沒多訝異,朝她揚了下眉,淡聲地說:“幫哥哥把門關上。”

“……”

她半天不動作,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就那麽站在原地,看著他穿衣服。

他要套背心的動作頓了頓,轉身,走過來。

側面窗戶折射而入的一抹余暉,靜靜躍動在他尚潮濕的頭發尖兒上。他的皮膚,和周身,鍍上了層毛茸茸的古銅色的光輝。

他伸手彈了下她額頭,低聲地笑起來,“看上癮了?”

……

她透過指縫,車內的光迸射入目。

讓她有一瞬的晃神,如夢似幻。

他眉頭緊皺著,神情很痛苦。

血色稀薄的唇動了動,狀似在呻.吟,聲音細碎,聽不出在說什麽。

她小心地挪了挪目光,像是怕自己的目光都會灼到他傷口,給他增加痛苦似地,眯著眼,稍稍能看到他的傷口。

好嚇人。

她趕緊又移眸回來。

驀地,就撞上了一雙深邃的眼。

他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睜開了眼,被冷汗濡濕的睫半撐著,直直看著她,像是要把她刻在他眼底一樣。

她匆匆收攏十指,並住指縫。

眼前恢復黑暗,不敢再看他。

然後,她聽到了他沉沉的笑聲:“偷看我啊?”

她的臉一下就紅了,手心貼著面頰,都能感受到滾滾而來的炙意。

手腕兒上突然貼過個有些寒涼的力道。

他不知哪來的力氣,擡手箍住她手腕,雖受了傷,對付她還是綽綽有余,不由分說地將她的小手從她眼前挪開了。

她仍死死閉著眼睛,咬住下唇,不敢看他。

一顆心卻跳得熱烈無比。

許是傷口疼痛,他難耐地悶哼了聲,不忘調笑道:“偷看就偷看,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麽不好意思承認?”

她頓覺羞惱,忍不住踢了他一下。

也不知踹到了哪裏,似乎力道還不輕,她明顯感受到他吃了痛,聽到他暗嘶了聲,低低地吸氣。

她以為自己不小心地碰到了他傷口,倉惶睜眼,就看到他半眯著眸,疏懶地對她笑,

“小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