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9)(第2/2頁)
後來那個人死了,是他殺的。
用那把刀。一刀斃命。
後來他覺得不解氣,還補了好幾槍。
阿闞在旁邊勸他別浪費子彈,打成篩子人也活不過來,活該這個狗膽包天的想私吞了康爺的貨自己獨占鰲頭,甚至還要對他和阿闞他們下黑手。
他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很久。
很多年,都沒睡過這麽安穩的一覺了。
有毒品是催眠的嗎?
他沒見過。
他是誰?
是沈知晝吧。
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不知道。
太久了。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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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晨光微熹,天還不大亮,晚晚就起來了。
因了幾日前給沈知晝做了手術,他還沒恢復,加上當地又發生了些事情,需要醫療隊協調配合展開救治,他們回程的日期一天天地推遲了。
她之前因為不堪蟲咬,和當地惡劣的生存環境一心想回去的念頭也折了大半。
今天一早,她去炊事班的阿姨那裏,問能不能做一些對愈合傷口有幫助的食物。
昨天正好有當地阿公阿婆送來了幾條新打的鯽魚,昨晚晚飯吃剩下了一條,阿姨就準備今天熬成魚湯,讓他起來喝一些。
他昏睡了兩天都沒醒。
一開始應該是麻藥的勁兒還沒過,後來醫生說,大概是因為長久的神經緊繃,一時松懈後,整個人的精神狀態就垮了,需要多補充睡眠。
今天也是一樣。他還是沒醒。
魚湯放涼了也不見他醒來,晚晚害怕打擾他,也不敢靠近,只得透過圍在床四周的竹簾子,時不時的過來看一看他。
只要看到他在就好,不會莫名其妙一下子人間蒸發了就好。
這天晚上,村民在附近河灘旁辦了個篝火晚會歡送他們。
許淩薇下午回來,就對晚晚說,他們回程的時間定下來了,大概後天就出發,原路返回,從伽卡到南城,再坐飛機回港城。
晚晚不舍地問:“那哥哥一起走嗎?”
許淩薇搖頭,沒說話。
“哥哥還沒醒,等他醒了再走好不好?”
“哥哥會醒來的。”
“我們走的時候他還沒醒怎麽辦?”
她的腦袋裏好像有無數的問題,都是許淩薇答不了的,末了只得輕輕一嘆,“哥哥會自己照顧好自己。”
“他說要我照顧他。”
晚晚低下頭去,默了片刻後,便不知說些什麽才好了。
晚上她提前從河灘那邊回來。
剛才坐在一旁看他們一群人載歌載舞,她卻始終興致懨懨的。
他們唱著當地的民歌,說著一些她聽不懂的話交流著,狀似民風淳樸和藹,可澇季一過,萬物復蘇,那些罌粟花,又會從泥土裏長出來,一場洪水,永遠無法滅絕這些罪惡的根芽和種子。
她回去後,發現他的床鋪空了。
只有一盞燈亮的昏黃,像是一個金色的佛龕,竹簾四合,靜靜地將一方天地包裹起來。
卻唯獨不見他去了哪裏。
她一時手足無措。
他是不是又走了?
又蒸發了?
他去了哪裏?還在伽卡當地嗎?
帶著大大小小的疑問,她找遍了屋內外的各個角落,然後在屋後聽到了若隱若現的水聲響。
屋後設有個很小的房間,裏面設有簡單的淋浴設施,用發黃的白布拉著個簾子。
可她記得,淋浴設備已經壞掉了,最近大家洗澡都用浴桶,但是因為換水麻煩,輪一次需要很久。
晚晚前幾天都沒排上,忍到了今天晌午才去草草洗了個澡。
她躡手躡腳地往進走,就看到了男人結實健壯的背影。
裸露的。
他側著身子靠在桶邊沿,伸出長臂,用木瓢舀著另一個水桶裏的熱水。
還騰騰冒著熱氣。
後來他便夠不到了,拉了一下旁邊那桶,左臂的傷口還未愈合,胳膊沉得要命使不上力。
一側眸的功夫,透過夜風吹拂之下,翩然翻飛的布簾,看到一雙瑩白的小腳。
她腳下是葳蕤沉緩地流動著的光河,左腳蹭了蹭右腳,站在那裏,有些局促。
正不知去留,眼前的帳子忽然被一只手拉開。
他朝她一揚眉,“晚晚,過來幫幫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