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2)

晚晚和一群人從蘭黛出來, 她牽著夏彤的那只手還在發抖。

夏彤也不哭了,三五下擦幹了眼淚, 轉頭問:“你怎麽了,怎麽抖得這麽厲害?害怕金奐嗎?”

她搖頭:“沒事, 送谷一寧去醫院吧。”

“唉, 這鬧得什麽事兒啊,”夏彤無奈地說, “金奐那小子就是欠抽,你看他剛才被裏面那群黑社會嚇得屁滾尿流的, 拿酒瓶兒砸人腦袋的時候怎麽不見他那麽慫?”

正說著,谷一寧被幾個社團的同學扶著出來。

他腦門兒上纏著亂七八糟的繃帶,被血浸濕了,不過血已經止住了。

剛被打完那會兒他整個人都有點兒懵, 這會兒稍清醒了一些。

周圍人左右問了他半天情況怎麽樣, 他都說沒事了。

夏彤擦幹了眼淚,問:“我們報警嗎?”

“就是啊,報警吧,金奐這麽鬧誰受得了啊?讓警察找到學校去, 開除了得了。”

“這也不是在學校範圍內鬧事吧……警察能管嗎?”

最終是谷一寧搖了搖頭:“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去醫院吧。”

“谷一寧你可真慫。”

“我慫你媽呢?你挨一瓶子試試?”

“算了算了, 別吵了,趕緊去醫院吧。”

棠街這一片因為亂,治安差, 出租車一般都不進來,所以來往車輛甚少,他們要一直沿路出去,在街口才能攔到車。

從蘭黛出來了個長得很高,很結實,身形魁梧的男人,約莫二十三四歲,寸頭,面容倒還算和善,過來對他們說:

“我們老板說了,讓我送你們去醫院,這條街挺亂的也不好打車,這麽晚了……”

“不用了,”谷一寧看了他一眼,先回絕了,“我們出去打車吧。”

“谷一寧,你行嗎?”

“別強撐著啊,你這腦袋是要縫針的。”

“你他媽別腦子被打壞了,還要高考呢——”

谷一寧二話不說,甩開攙扶他的人,就往街口的方向走去,賭氣似的。晚晚和夏彤他們見狀趕緊跟上去。

一條街很長,曲裏拐彎的,走出去少說也得十分鐘,谷一寧估計是還沒緩過勁兒,走路的步子都有些飄忽。

晚晚跟上前,不由地問:“谷一寧,你真的行嗎?”

“我可以的,”谷一寧看了她一眼,沉了沉聲,頗為忿忿地說,“我一瓶子都能挨,有什麽不行的?”

語氣頗為抱怨,大家面面相覷,一時間四下無聲。

夏彤在他身後小聲地說了句:“跟誰發脾氣呢……又不是我們打的你。”

谷一寧聽到了,回頭瞪了她一眼,她趕緊就拉著晚晚走到另一邊去了。

晚九點,一條街燈紅酒綠,色彩旖旎。

各式各樣的招牌和店面擠在一起,在夜色和酒精的共同催眠下,形形色色的人們或醉或醒,勾肩搭背地穿梭在詭譎的迷幻之間。

晚晚拉著夏彤避開了個臭氣熏天的水溝。

旁邊有個男人佝僂著背,伏在垃圾桶上嘔吐不止,穢物如瀑泄了一地,醉的不輕。

她嫌惡地皺了皺眉,心情更為不快。

今天周五,本來她放學回家準備吃個飯就待在家裏的,然後夏彤打電話過來說他們排球社在蘭黛給她準備了個生日趴,非給她拽去了。

她一開始就不想去的,生日昨天就過了不說,明天早上還要去學校補課,但夏彤一再說那邊都布置好了,而她也是社團骨幹,耐不住盛情相邀,於是就答應了下來。

這幾天,她總覺得有人跟蹤她。那種感覺說不上是什麽,總之讓人非常不安。

她讓夏彤打車來她家小區樓下,才敢出門。

上車才發現車裏還坐著谷一寧。谷一寧是她的同班同學,也是他們排球社的社長,不過他們高三了,這職位形同虛設,馬上就要和下一屆交接。

這次所謂的生日會,還會去一群學弟學妹。

金奐就是其中之一。

去了後才得知,生日會是金奐沒經他們允許先斬後奏策劃的,不過是找個理由讓人把她騙出來罷了。

從上學期金奐加入了他們排球社開始,他就總喜歡纏著她,常常是造勢浩大,生怕全世界不知道他喜歡她似的,為此她那個古板的班主任也沒少找她談話。

上車後,他們即刻前往附近一個醫院。

她打開手機滑了下,發現許淩薇半個多小時前給她發了條微信:

“晚晚,實在對不起。媽這邊出了點兒事情,非常緊急,可能得晚兩周才能回家。我給樓上阿姨說好了,你有什麽事兒找她就行,照顧好自己,睡覺關好門窗,上學放學盡量和同學結伴走,沒錢花了就跟我說。”

附帶一筆轉賬,金額不小,作為她的生活費。

她拇指在屏幕上停了須臾,最終落在輸入框上。

偏頭去看窗戶上浮現不斷的夜色,透過黑夜,就能想起在蘭黛看到的那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