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2)

林問江的那一批貨, 即將從港城發往伽卡,他最後還是決定沿用老辦法, 楔入家具木材裏,然後用卡車運過去。

這個方法至今都沒被警察攻破過, 他想了很多法子都覺得不夠安全, 所以最後決定,不如就還沿用老辦法。

走貨需要有人監督, 跟在路上時時刻刻佐以應變,一開始, 林問江安排了林榣和沈知晝兩個人開長途車跟著那幾輛卡車過去,請了他們自己人來開車,阿闞和虎仔還有林槐的一個手下。

港城到伽卡不算近,但也不算遠, 坐飛機大概三個小時, 開長途車怎麽說都要十幾個小時。

路遠人疲,但是不得不這麽做。

卡車載著近兩噸重的木材,期間藏著的毒品大概還不足十分之一。

這個方法,沈知晝一早就告訴了戚騰, 但戚騰說,警方這一次不打算在路上行動直接將林問江緝拿歸案,他們會在目的地伽卡對毒品進行攔截, 但不打算驚動林問江。

現在還摸不清林問江制毒工廠的位置,運送過去後,說不定林問江會施以詭計逃跑。

沈知晝才知道, 十年前那次清剿行動,就是為了抓捕林問江。

那一日,以戚騰和權開宙為首的警察摸到了林問江毒品交易的線索,直接去交易地點堵截。

那時的林問江也只是個小頭目,還沒做到一代毒梟的地步,為了避人耳目,他在交易過程中使用的也是假名字。

中途他聞風而逃,引爆了之前就埋在大樓裏的□□,炸毀了一棟樓,警方傷亡慘重,和他交易的另外一夥毒販,也全都被炸死了。

至此,就算知道他販毒,也始終摸不到證據。

這條線不僅是沈知晝在跟,之前還有很多人跟,跟到了他開始經營木材和家具,跟到了他的真實姓名,不過最後,臥底警察的下場都慘淡,不是死了,就是出現了不可抗的心理障礙,只得匆匆停止行動。

沈知晝太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心理狀態。

——背離青天白日,在黑暗中行走太久,到最後,會分不清自己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在伽卡摸爬滾打看不到光幾近絕望的那些年,這種感覺尤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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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問江、林槐還有晚晚三個人,買了機票準備飛往南城。

當然了,他們假意美名其曰帶她去南城旅遊看風景,實際上她知道,這只是他們販毒過程中的其中一環而已。

沈知晝在為他們做事。

他是真的在販毒,還是在潛伏?

——“潛伏”這個詞,從她心底蹦出來時,她不由地感到了驚訝。

這個想法,幾乎是一瞬間從心底冒出,她都沒有仔細思考過期間的邏輯關系。

但只要聯想到他曾經信誓旦旦地說自己要當警察,想起他失蹤的那一晚,在伯父的遺像前跪立良久,她就隱隱覺得,她應該相信他。

她好像,一直以來都是相信他的。

饒是他多次強調自己不是什麽好人,甚至還在明目張膽地為林家父子做事,甚至連她都多次出言罵過他是壞蛋——包括所有人,連從小疼愛他的許淩薇,都認為他壞到骨子裏了的時候,她還是願意相信,他只是誤入歧途,實則本性良善。

但現在,良善的本性之上,淩駕的是曾繡在他胸口的那枚小小的國徽,是他制服上的肩章。

是他頭頂的晴天烈日,是飄揚的,五星紅旗。

他……

是好人的吧。

她終於意識到了,他和她處在多麽危險的環境中。

加之左右為了想通這個問題,她這些日子不僅不主動聯系他了,就連林問江和林槐,還有林榣,她能躲都躲著了。

她只想撐到許淩薇回家。

現在待在他們身邊的每一刻,都是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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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連綿了數日的大暴雨。

新機場建在西海岸,是當年填海建造的,最怕的就是這樣波濤洶湧,能掀起千層浪一般的颶風天。

烏雲不開,電閃纏綿著轟隆隆的雷鳴,滿世界如同一張鉛灰色的臟兮兮的鉛筆畫。

臨海機場被淹,許多航班停航,包括從港城去往南城的那一趟,還有幾架飛機被迫在隔壁市迫降。

這趟飛機的班次本就少,這麽一折騰,林槐又鬧了脾氣。

他這回倒是沒跟林問江吵架,只跟機場人員在電話裏吵了兩句,又許是因為此次交易對象位高權重,上回他得罪了人家,林問江就多有怨言。

這會兒絲毫不敢耽擱,收到機場被淹的消息後,就去查了隔壁市有沒有能去南城的飛機。

幸運的是,還有票。

按照安排,沈知晝和林榣去駕車跟著貨車自行前往,等林槐他們到達南城稍一歇息後,他們兩夥人在南城會頭,然後一起去伽卡。

但意外情況一發生,現在,林問江和林槐只能帶著晚晚,先想辦法去隔壁市的機場趕飛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