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晚(10)

晚晚小心翼翼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九宮格按鍵上有條不紊地按下去,循著記憶裏的數字, 迅速地試了一遍。

這個密碼鎖是八位數字,按理說, 如果沒錯的話, 應該是出生年加出生月日,這樣的排列方式。

林問江雖狡猾, 在某些方面卻出人意料的循規蹈矩,比如每年不管身在何方, 都會在亡妻忌日那天大動幹戈地去祭拜,甚至不惜落入警察視線裏。

——這一點她那晚在沈知晝家裏,聽戚騰說到過。

指尖飛快點過,她輸入了林問江的出生日期。

嗶嗶——

警告的紅光閃起。

錯誤。

她聽林槐無意識地提起過, 這個密碼鎖24小時內只允許輸錯3次, 如果連續輸錯3次將會被鎖死,24小時之後才能重新試。

林問江已經乘飛機離開港城,大半個星期都不一定能回來,大不了她每天來試三次就好了。

她抱著試試看的心態, 又試了一遍林問江亡妻的出生日期。

嗶嗶——

警告的紅光又一次閃起。

還是錯誤。

不由地想起上次在這邊徘徊被林問江抓個現行的情景,他雖總是一副慈父的模樣,表面依然笑容和藹, 可她那時分明看到,他的眼底,沒有絲毫笑意。

她的手心已經微微有冷汗滲出。

還有最後一次機會。

再輸錯就只能等明天這個時候了。

她在門邊靜佇許久, 腦海中飛快地閃過幾串她刻意記憶過的數字,比如林問江的出生日期,他亡妻的出生日期,還有林槐的,林榣的……

她倏忽心念一動,顫抖著擡起手指,組合了林問江的出生年和亡妻的亡故日期,似乎是怕自己後悔一樣,迅速地輸入。

林問江因為無比思念亡妻,常對林槐他們幾個念叨,妻子那年死去,他的心也跟著死了。

她安慰自己,不過是隨意一試。

林問江這一趟要外出許久,指不定什麽時候回來,她每天都可以試三次,鎖死就鎖死了,只要林問江回來那天別鎖住就萬事大吉。

她正發著愣,突然,啪嗒一聲——

拉回她思緒。

同時,門開了。

她又驚又喜,盯著那道黑黢黢的門縫兒,手停在半空中,冷汗隨之涔涔而落。

她太緊張了。

這個暗門背後的房間,純粹是把隔壁房間和這件大書房打通了。

暗門內,外部是個很小的書房,只有外面書房不到三分之一大,桌面收拾的有條不紊,放著的一些文件,應該都是不能擺在明面上,也不能放在外面書房裏被人看到的。

那裏應該有戚騰和沈知晝需要的東西。

林問江亡妻忌日剛過,裏面還飄著股子燒過香的味道。

她裙擺一揚,躡手躡腳地走進去,那個女人慈眉善目的黑白照,就擺在書架旁一處高平台上。

照片前放著個小小的香壇,煙熏裊裊,封閉空間內,味道全然未散,反而更濃郁了。

那個女人眼睛烏黑明亮,眉目十分溫柔,五官和林槐相比確有幾分相像。

不過林槐繼承了林問江的容貌特點更多一些。

那烏溜溜的眼睛,盯得她後背生涼,本就是未經允許偷偷跑進來,有一雙死人的眼睛盯著她,她更感到害怕。

走過去,她閉著眼睛默念了好幾聲“對不起”、“我隨便看看就走”、“冒犯了”,然後小心地將相框向下叩住。

“啪——”的一聲,身後卻同時響起了腳步聲。

她驚得差點兒把手裏的相框拂到地上,勉強半蹲著身子接穩了,聽到了男人輕佻的笑聲:

“——小偷?”

她聽到這聲音,忿忿地回過頭去。

沈知晝斜倚在門旁,抱著手臂笑意吟吟地看著她,唇邊謔意稍濃:“還是,特意打開門等我過來?”

“你才是小偷,”她把相框重新放好,稍一掠過照片上那一雙烏黑的眼,渾身又不自在了,碎碎念著:“對不起,冒犯了。”

然後將相框小心翼翼地再次叩回了台面。

畢竟不是做什麽體面事兒,手忙腳亂之間,差點兒又把香壇給打翻了。

他瞧著她跟只恐懼闖禍而手足無措的小貓似的,情不自禁地,笑聲更愉悅:“我可以進來嗎?”

一副全然把她當作了這裏的女主人的口氣。

不過也是,林問江不在家,林槐和林榣也不在,這裏能讓他征詢意見的人只有她了。

她自然知道他來這裏肯定是抓住了林槐和林榣也不在的档口,想來試試密碼探尋一二。

她瞟了一眼他腳旁放著的一個工具箱模樣的東西,不自禁地瞪大了眼:“這是什麽?”

“工具啊。”

“幹什麽的……”

“修理你的。”

“……我,”她呶了呶嘴,小聲抱怨了一句,“我怎麽你了啊……”

他笑了笑,一腳踢開那工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