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到時招待方在餐廳設宴。
胡小林帶著她應酬, 說幾句漂亮話喝幾口酒,主要讓她倒酒。
交流工作時總來一句:“宋唐, 這個事兒你來給幾位領導講一下。”
她便把爛熟於心的要點講給大家聽。
酒足飯飽, 這才回了房間。
臨進屋時胡小林說:“今晚沒安排,你可以自由活動, 明早九點別遲到。”
她點點頭,回房坐了會兒,看了看時間才八點。
換衣服出去了。
沿街走了半天, 天空忽然下起了雨。
街上的人抱頭逃竄,也有不緊不慢的。她穿著連衣裙,急雨打在胳膊上有些疼。
這才往回走。
再回去時身上被澆了個透,洗完澡後擦頭發,看窗外朦朧雨景。忽然想起高三畢業那年的雨, 頗恍惚。
發愣的档口手機忽然響了, 是鄭雪彈的視頻。
接通一看, 她朝著鏡頭敬酒。
“出來喝酒啊?”
“我不在。”
“你在哪兒?”
“上海。”
“幹嘛去了?”
“出差。”
看了看鄭雪:“你心情不好?”
“沒事兒,姐能處理,這天下沒有姐處理不了的事兒!”
眼神都飄了。
宋唐嘆了口氣。
鄭雪:“怎麽了?”
“昨天鄭雷又鬧了。”
鄭雪嘿嘿的笑:“你鬧還是鄭雷鬧呢?”
“誰也沒鬧, 他找不著東西發脾氣,一句話不說就走了, 一宿沒回, 到現在也沒消息。”
“你又亂動他東西了吧,那人從小就那毛病,你明明知道還去動, 不是自找嘛!”
邊說邊喝一口酒。
“家裏亂不得收拾啊?”
“那也是你弄亂的,他切個菜都恨不得用尺子量,怎麽會亂。”
宋唐頓了頓:“還說我呢,你比我好不到哪去。”
鄭雪又喝一口酒,笑:“跟我比什麽呀,我又不和鄭雷過。”
她不說話了。
也不知想了些什麽,再擡頭時鄭雪的眼神更飄了。
“你在哪兒呢?”
報了地址:“怎麽,你要來陪我啊?”
“待那兒別亂跑,我馬上去陪你。”
“你不是出差嗎?”
“回來了,剛到。別亂跑啊,我馬上到。”
關了視頻打給余山。
先報了鄭雪的地址:“她一個人喝了不少,我怕出什麽事兒,你快去看看。”
余山正加班,聞言把文件撂給隔壁桌。
“哥們兒有事,先撤了啊。”
那同事正吃肉夾饃,險些被嗆著。
“你剛剛不是說幫我做麽,怎麽全扔回來了?”
“有急事兒。”
“那也不能把你的活兒也扔給我啊。”
他已經關了電腦,抄起桌上的肉夾饃扔過去。
“幫哥們兒個忙,哥們兒天天請你吃肉夾饃!”
“天天吃這玩意兒不得吃吐了!”
人已經一溜煙跑掉了。
去時鄭雪還坐在高腳凳上,歪著屁股趴在桌上,跟前還有半杯酒。
他走近拍她的肩:“一人飲酒醉呢?”
她回頭,醉眼朦朧的看了他一會兒。
“邊兒去! 我不辦卡!”
“……誰跟你辦卡,你再看看我是誰?”
又仔細看了一會兒。
“你怎麽這麽眼熟,你到底是誰呢,是上回搞傳銷的騙子嗎?”
聲音不小,旁邊桌已有人看過來。
“幸好小宋唐給我打電話,都喝成這了!我是余山,每天中午一塊兒吃飯你也忘了?”
她卻只聽見宋唐。
從椅子上下來,扒他頭發:“宋唐你來了,你怎麽剪這發型,太醜了!”
余山扶著她:“我也是魔怔了才剪成這。”
“那你留起來啊,鄭雷喜歡長頭發。”
“行行行,留起來。”
“什麽時候留啊?”
“今兒就留。”
“那什麽時候才能長長?”
“明兒就長了。”
滿意了,不說話了,由著他扶。
一路上誰也提,從小學同學提到現公司領導。
余山這才反應過來:“工作幹得不開心?”
“沒什麽開心不開心。”
頓了好一會兒,忽然開始哭:“一點兒都不開心,我幹不好這份工作,他們讓我收東西,我明明收好了,轉眼就忘了,找也找不著,他們還生氣。”
越哭越兇:“他們的東西自己不保管,幹啥都交給我啊?自己不看好的東西找不著了還怪我,還要扣我的錢,憑什麽啊……”
“你的工作就是這啊,得把東西收好了人才發你工資。”
想不明白,還哭。
“誰發明的這破工作!從小老師就教育我們自己的東西自己看,怎麽長大了就不是這樣呢。”
“那你自己的東西你看好了麽?”
她想了想:“沒有,老找不見筆,每天用每天找。但也不能怪我,那些筆都長了腳,自己溜達去了。”
出租車在路上瘋跑,這個點兒已經不堵了。車窗降下來,夏夜的風全撲在臉上,她渾身酒氣還未吹散,聳搭著腦袋靠著余山的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