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余山沒轍, 掛了電話後找鄭雪說情。

鄭雪:“我不管。”

“你哥有難你怎麽不幫忙?”

“他最大的難就是自以為是,宋唐好容易成長起來不依他, 我再摻和不成了幫倒忙了麽。”

“可聚生的事兒已經給過他教訓了。”

“事兒跟人能一樣麽?”

余山:“你不是只認宋唐當你嫂子麽?”

她在燈下剪指甲, 滿不在乎:“那是以前,早知道他混成這樣, 大學那會兒我就阻止他倆。”

隔天宋唐上班,在茶水間碰見胡小林。

胡小林見她泡了咖啡:“沒睡好?”

她沒出聲。

胡小林想起頭天晚上的事兒:“你們年輕人精力旺盛,就喜歡鬧來鬧去。”

宋唐問她:“您結婚幾年了?”

“十幾年了。”

“一直都很相愛嗎?”

胡小林笑:“愛不愛的事兒早就不聊了。”

“那聊什麽?”

“家長裏短, 雞毛蒜皮。”

她又問:“吵架嗎?”

“吵架算輕的,常常恨不得踹死對方。”

“那還怎麽過?”

胡小林又笑:“沒辦法,和好的時候又很好。”

她不說話了,不知道想什麽。

難得不忙,胡小林陪她站了會兒:“一開始哪哪都挺好, 時間長了哪哪都不好, 最煩他臭襪子亂

扔, 多少年都不改變。”

宋唐想了想,鄭雷倒是沒這毛病,常常連她的襪子一塊兒洗了。

“懶得跟豬一樣, 吃飯不洗碗也不愛運動。”

她又想,鄭雷不但洗碗還常常做飯, 還愛跑步, 一周至少兩次。

“愛吹牛,沒有的事兒說得跟真的一樣。”

她還想,通常都是別人誇鄭雷牛, 他自己倒是不吹牛。

問胡小林:“十幾年了,怎麽忍下來的?”

胡小林看了看她:“除了缺點總還有優點,每個人都一樣。”停頓兩秒,“他沒有嗎?”

宋唐想了想,又打住,回一句:“沒有。”

胡小林笑了好一會兒:“能跟一個優點都沒有的人在一起十多年,你也是個人才。”

拍拍她的肩,回辦公室了。

走兩步又轉頭:“過幾天開大會全市戒嚴,公司要緊的事兒都推後了,趁這機會歇幾天吧,回頭

有得忙。”

她點點頭,喝完咖啡就收拾東西回家了。

那會兒正趕上宋學飛退休,突然閑下來他很不適應,甚至有些落寞,一張報紙看了沒一會兒就顛

來倒去噼啪亂翻。

齊瑋:“又怎麽了?”

他嘆氣:“你說這人活著有什麽意義。”

“你要實在閑得沒事兒幹就過來做飯,做好飯就有意義了。”

“我做的不好吃。”

“你就是懶。”

他問齊瑋:“你退下來是怎麽適應的?”

“洗衣做飯收拾家還得伺候你,比上班還忙,哪有功夫想適應不適應。”

宋唐進屋時抱著一盆花。

宋學飛喜笑顏開:“還是我閨女懂我。”

抱著花搗騰去了。

齊瑋:“怎麽回來了?”

“休兩天假,回來看看您。”

去姥姥屋了。

齊瑋看她狀態不佳沒敢多問。

問宋學飛:“上回你給介紹的男孩兒怎麽樣了?”

“宋唐不喜歡,倆人不合適。”邊擺弄花邊說,“我又給她找了一個,小夥子文憑挺高,明天讓她去見見。”

“我看她還是忘不了鄭雷。”

“二十多年的感情你還指望她忘掉?”

宋唐在屋裏聽見二人對話,頓了頓,繼續翻找《房產市場發展與城市消費》。姥姥過世不久後,

這間房被改成雜物間,堆放不少書籍。那書被壓在最底下,掏出來時布滿了灰,她拍了拍封皮,轉頭看見腳邊一箱子。

早先被她丟過來的,一副乒乓球拍一頂棒球帽,一只螺旋狀的小蠻腰一個棱狀玻璃體。棒球帽是鄭雷打比賽贏的獎品,小蠻腰是他參加會議時隨手做的,玻璃體是他參加競賽時做的展物,內裏是五光十色的流體,聽他說不管日月更替還是鬥轉星移都不會停止流動。唯獨那副乒乓球拍和比賽沒關系,是他在實驗室埋頭苦幹那段日子送她的禮物,送之前她還老打球,送之後沒用兩次倆人就鬧翻了,膠皮還是新的。

半開的窗簾鉆進明亮的光,照在棱狀玻璃體上,沙一般的流體閃爍著各種色彩,層層推向棱狀頂端,再退回來,永不倦怠的溢彩流光。

她看了一會兒,又覺心煩,扯了深色舊布蓋住了。

後來吃飯時宋學飛聊起那小夥子。

“這人在培訓機構當老師,個兒不高,也沒什麽上進心,明天見見吧。”

宋唐驚:“怎麽介紹這種?”

宋學飛:“這不你提的要求嘛。”

齊瑋:“這你倒挺認真。”

“閨女的事兒我向來認真。”

正吃著飯,手機忽然響了。看著屏幕上跳動著郭源的名字,宋唐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