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破滅

袁蘿強壓住自己異樣的神情, 緊張地問道,“真正泄密的人是誰,你有線索嗎?”

“沒有,不過有個猜測對象。”顧弈擱下酒杯, “追索一件事的起因,最好是看結果, 誰得到的利益最大, 誰就有可能是犯人。”

“父親身亡之後, 北疆的兵馬和指揮權都落到了奮威將軍鐘離竺的頭上, 他是韋丞相的妻弟, 兩家世代交好。”

他是懷疑, 顧良勇的落敗,還是門閥世家出手。想想確實合理。鹹寧帝駕崩之後, 留下的寒黨就以顧良勇為首, 時不時跳出來紮眼。將顧良勇弄死,之後再分化拉攏打壓就簡單了。從此再也沒有了眼中釘。

“父親身邊的副將劉瀚音,日前也迎娶了門閥世家的一位庶女為填房。當初還是他鼓動我入宮行刺, 並了路線和聯絡之人。”說道後半句, 顧弈搖頭苦笑。

嗯,連安插的泄密之人也有了對象。袁蘿摸著下巴, 指使顧家唯一幸存的遺孤去將貴妃這個眼中釘拔除,借刀殺人之後,再滅掉顧弈,一舉兩得, 從此之後高枕無憂。這麽說來,顧良勇的身亡,還真可能是門閥世家的罪孽。

袁蘿竟然感覺一陣輕松,大概是一直壓在心頭的重擔——原主迫害顧家忠良的罪名,突然感覺輕了些。

雖然不能因此否定貴妃曾經的罪責,但終究讓她看到了一線嶄新的希望。

又想到,難怪顧弈那麽著急地要襄助左冰凡在北疆立下大功。如果這一趟顧家軍再不能翻身,只怕難逃被肢解的結局——要麽變成別人的狗腿子,要麽變成戰場上的炮灰。到時候,北疆真的要變成門閥勢力掌控的天下了。顧良勇和鹹寧帝之前十幾年的努力付諸流水。

至於左冰凡為人如何,那是另一回事兒了。

“那你將來準備怎麽辦?”

“繼承父親的遺志,不僅是要驅逐韃虜,靖平山河。還有上一次戰敗的仇。是北戎的,也是幕後黑手的。”

“這麽多年來,門閥世家把持朝政,寒門子弟和平民百姓再難出頭,在邊關,需要流更多的血,才能換來功勞簿上簡單的一筆。父親努力了這麽多年,就是希望改變這個局面。他沒有完成的事情,我會接著努力。”

袁蘿仔細品味著這段話,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認真細致。這不是一家一戶的仇恨,也不是一場戰役的廝殺,而是一個階級對另一個階級的指控。

大約少年也不能理解,如今他的言語,其實是一種社會變革的驅動力。

她笑起來,這一趟出門,真的來對了,太值了!因為昨晚風波而升起的疲憊和怨念一掃而空,眼前少年讓她看到了嶄新的希望,如眼前的月光般清透無垠,照徹山河。

“娘娘覺得,這個秘密下酒如何呢?”顧弈轉頭,笑著問道。

袁蘿笑著,眼神明亮“很好。”

清風吹過,她的憂愁仿佛跟著這呼嘯山間的風遠去了,顧弈的眼神也放松下來。

輪到蔡雲衡了。

“我沒有什麽可以說的秘密,不如說一段往事吧。”剛才顧弈和袁蘿說話的時間裏,蔡雲衡一直在沉默地喝著酒,將一壇酒喝了大半。

晶亮的眼中浮動著霧氣,仿佛已經有些醉了。

“一段大概十年前的往事了,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孩子,娘娘大概不知道,其實我還有一個姐姐。”

袁蘿詫異,記得原書之中,蔡雲衡是獨子來著。

轉頭卻見顧弈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低呼一聲“雲衡,你……”

蔡雲衡將杯中的酒水一飲而盡,笑道“娘娘又不是外人,不過是一段陳年舊事了,沒什麽不能說的。”

“我曾經有一個姐姐,比我大了八歲,是個溫柔體貼的好姐姐,會做很好吃的糕點。不過也就只有這點兒印象了,畢竟那麽多年前的事兒了。”

“大概在我五歲的那一年,她去清明寺上香禱告,卻再也沒有回來。家裏上上下下,連同親朋好友上百號人到山上去找。”

“最後找到的,是跌落山崖的屍身,衣衫淩亂,滿身血跡,是被男人作踐死的。”

袁蘿禁不住低呼了一聲。蔡雲衡卻一片冷徹,無論音調還是表情。

“當天因為下著暴雨,上山的人家並不多,其實略加清查,就找到了真兇。是藍春杜家的小少爺。京城出了名的不學無術,好色風流。被困在山上避雨的時候,遇到了我姐姐……”

“這件事告到京城府衙,卻只被高高掛起。”

“畢竟門閥世家的貴公子,而且也沒有直接的證據。”

“鬧騰了好久,府衙才跟上徹查,但判定的結果,也只是杜家一個車夫見色起意,犯下了這一樁罪過。”

袁蘿咬牙“簡直無法無天。”

“哈,我們當然不肯答應如此結案。父親在讀書人中也有些名聲,這件事越鬧越大,甚至傳到了朝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