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0章 深入分析

“你的意思是此地縣令之子科考舞弊?”夜搖光心下一驚。

“只是推測而已,也可能是私人恩怨。”溫亭湛從來不喜歡把話說滿,即便他心中已經十拿九穩,因為他深信凡事總有意外,是人都不能將一切算盡看透。

雖然溫亭湛這樣說,可了解他的夜搖光已經基本篤定了這個可能,心裏覺得萬分的不可思議。

為了打擊舞弊,本朝沿襲了前朝的彌封謄卷的科考手法,彌封,即指考生在試卷上寫上自己的名字,然後自己用朝廷發放的紙把名字封住,待考官閱卷完畢後再揭開。這樣是防止主考官根據名字而看人情。謄卷即考生上交試卷“糊名”後,送交謄錄院,朝廷請專人將考生試卷重新謄錄一遍,再交考官評判,考官據此以定考生的等級、名次。這種制度的實施主要是防止考生在試卷上書寫標記、暗語,以及主考官熟悉自己學生親屬的字跡而偏頗。

謄錄的是用朱砂筆謄錄,叫做“朱巻”;考生考試用的是黑墨,故而叫做“墨卷”。墨卷存档,待到朱巻排出等級和名次之後,再抽出來對比。

這樣的做法,已經很大程度的防止了考場作弊。如果真的如同溫亭湛所想,那麽此地縣令之子就是和蔡澎兌換了考卷,這個手腳只有謄寫官才能夠做到,只要兩人各自在答卷上寫下暗語,他就能夠輕而易舉的將在謄卷之後,將朱巻上兩人的名字對調。

“除非他能夠再買通陛下派來的主考官。”夜搖光搖著頭道,“這完全是不可能之事,除了布政使和提刑按察使考前無人能夠得知陛下所派的主考官是何人,如何能夠收買?若是不收買主考官,那麽排名之後,主考官取出墨卷一對比,不就露餡了?我不信他們敢對墨卷動手腳來毀屍滅跡。”

這源自於聖祖年間曾發生過一件大事,有人為了瞞天過海,一把火燒了存档墨卷之屋,聖祖陛下大怒,為了查出兇手,將朱巻全部封鎖在自己的禦書房,然後勒令全部考生重考,兩次考試的文章一對比,誰為了作弊而火燒貢院一目了然,最後不但作弊的被抄家殺頭,就連謄卷官也被判了“監後斬”,隨即聖祖皇帝下令,舉凡天災人禍,考卷若有損,即便是一張,涉險學子皆數重考,損卷者斬立決。所以,那些捧卷子的人都是提心吊膽,考生考試前,他們被繁復的叮囑練習。

“故而,他們一沒有買通考官,二不敢賄賂謄卷官,三不敢動墨卷。”溫亭湛索性總結一下夜搖光的話。

“那如何作弊?”夜搖光懵了一臉。

“他們只需要買通一個人。”溫亭湛含笑道。

“誰?”夜搖光想來想去,這都不是一個人能夠辦成的事兒。

“收卷官。”

“收卷官?”夜搖光好看的黛眉打了一個結,買通最沒有作用的收卷官幹嘛?讓他們當心點不要弄壞試卷?這還需要買通,不想死都不敢。

“若是從一開始蔡澎的試卷上寫的就不是自己的名字呢?”溫亭湛提點夜搖光。

如醍醐灌頂,夜搖光頓時明白了是什麽意思。如果從一開始蔡澎寫的就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他要替考之人的名字,而他要替考之人寫的是他的名字,那麽能發現的就真的只有收卷官。因為兩個人都在考場,考生與考生之間是圍墻隔開,根本看不到別人的試卷,只有收卷官在收試卷之時要核對考生的考牌之上的名字。

如果此地縣令當真買通了一個收卷官,再殺了蔡澎那就神不知鬼不覺,沒有任何人能夠知曉這一場考試到底有什麽貓膩。

“這個縣令是腦子有病。”夜搖光不由臭罵,對上溫亭湛投來的目光,她道,“不論他是威逼也好,利誘也好,既然蔡澎妥協了也做了弊,就算是受苦者,一樣是罪責難逃,他犯得著要殺人滅口麽?雖然利用土匪朝廷肯定不會深究徹查,但也是畫蛇添足啊。”

如果不是他要殺蔡澎,怎麽會遇上他們?這就叫做作繭自縛。

溫亭湛目光閃了閃,默默的收回,轉頭不語。

“難道我說的不對?”夜搖光見溫亭湛這幅模樣,氣勢洶洶的質問。

“搖搖說的都對。”溫亭湛乖乖的點頭逢迎。

夜搖光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少來,你快說,我哪裏不對。”

手握成拳抵唇輕咳了一聲,溫亭湛才道:“這縣令能夠提前知曉收卷官有哪些,且收買之人恰好又在蔡澎和其子那一組,想出如此妙計,逼迫蔡澎不得不就範,暗中做的如此不顯山不露水,他要殺蔡澎需要如此大動幹戈?且在自己管轄之內用土匪去殺蔡澎,便是蔡澎注定是一個落地秀才,可依然是政績上的黑點,明年又是三年考績。”

夜搖光頓時一囧,溫亭湛這樣一分析,好像真的不是兩個人所為。這裏面還有一個細節,溫亭湛也暗示出來,考場學子上千人,收卷官也有數十人,縣令不可能每個都買通,那就太容易露餡,那就說明他還是有點手腕,至少讓蔡澎和自己的兒子成了一個小組,歸屬於他收買的那個收卷官。這樣的人,在即將三年考績之前在自己的地盤讓剛剛秋闈的考生被匪徒殺了,這似乎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