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元旦這幾天老太太在家裏鬧得很兇,張嘴閉嘴都是自己今年不敢回的乖孫子。

陸長源沒法子,只好給弟弟打了個電話,要他無論如何也得把侄子和弟媳帶回家,免得老太太吵起來,這個年都過不好。

陸長泉答應了,得知這個消息的老太太頃刻間變得喜笑顏開,生龍活虎地下樓和周邊老鄰居們玩去了。

期末考迫近,陸郁刷完了卷子上的所有題,但她基礎薄弱,很多題頂多記個樣式和大概的解題思路,並不能融會貫通和舉一反三。

桌旁的台燈灑落白色的光,面前的紙和筆映下薄薄的影子,陸郁撐著桌角,目光透過窗戶投向窗外無盡的黑夜。

廚房裏傳來鍋碗瓢盆的清脆碰撞,明天就要考試了,可她心情卻沒有緊張,反而格外的沉靜。

放假這三天,她就像與世隔絕了一樣,除了家,哪裏都沒去過,只在閑暇時站在窗邊或陽台眺望這座在寒冬中略顯蕭瑟的城市。

寒風吹打著窗欞,陸郁眨了下眼,驀然發現夜空中好像落下了幾片碎雪,瑩白的雪光在路燈下清冷地飄落,居然下雪了!

重生前的六年,她身處遙遠的南方,那裏偶爾見雪,但那時的她厭世自惡,對一切事物都覺得痛恨,雪她見過,但給她的感覺除了冷和煩,再無其他。

陸郁欣喜地站了起來,門窗是緊緊闔住的,她伸長胳膊一把拉開窗,冷風呼嘯著灌了進來,打在臉上時,夾雜著碎小的雪。

陸郁深深吸了口氣,冬夜凜冽的空氣鉆進鼻腔,頓時讓她整個人清爽了很多。

房間裏的暖意在慢慢消褪,窗外的雪越下越大,陸郁關上了窗,重新坐回書桌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飄飛的白雪。

這時,放在床頭的手機忽然響了聲,陸郁回過神,把手機拿了過來。

自上一次她和蘇徹烏龍事件後,蘇徹再也沒有躺在黑名單了,兩人隨後在微信中說的話也不多,寥寥的幾句,大都是關於試卷上的題目的。

蘇徹發了三個字過來:“下雪了。”

陸郁捧著手機,回了個“嗯”。

想想這個字可能太生冷了,她緊接著又敲了幾個字,“挺大的。”

遠在另一邊,蘇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床邊是厚厚的復習資料,他屈著腿,拿起一套數學試卷擺在腿上,看到陸郁回過來的消息時,立即揚起了眉,手指在鍵盤上敲著。

“忽如一夜春風來。”

很快,陸郁回:“千樹萬樹梨花開。”

蘇徹再回:“散入珠簾濕羅幕。”

陸郁回:“狐裘不暖錦衾薄。”

兩人你來我往,把岑參的這首《白雪歌送武判官歸京》默寫了一遍,隔著遙遠的距離,隔著手機發著光的屏幕,隔著城市裏紛飛的雨雪,男孩女孩嘴角都揚起絨羽般的弧度,溫柔又繾綣。

元旦很快結束了,一整夜的雪讓整座城變得蒼茫,第二天就是期末考,陸郁早早起了床,把備考的資料和文具都收拾好,去學校時,鞋子踩在雪上,發出嘎吱的聲響。

和月考不同,三中每一年的期末考都是聯合市裏好幾所高中一同出題,卷子也是打亂給老師,而不是給本班的任課老師改。

因為上次成績考得還行,陸郁進到了倒數第三考場,依然和孔薇薇毗鄰,而蘇徹仍舊在倒數第一考場掙紮著。

考試時,陸郁的心態放得很平和,即使在試卷上看見了自己做過的類似題目,也沒太多心情起伏,她有一種找到了學習狀態的感覺,下筆時思緒清晰明快,幾乎沒什麽阻礙。

考試結束的當天,黃將軍召集了全班同學開了次班會,內容自然離不開放假後要注意安全,玩樂的同時更要兼顧學習,如此種種說了很長時間才放學讓同學們離開。

對於大部分學生而言,寒假這個詞某種程度上代表了自由,尤其是這幾天還下著雪,這讓他們心馳神往。

黃將軍轉身離開,幾乎所有人都歡呼著沖了出去,學校的足球場上堆著厚厚的雪,這會兒大概成了打雪仗堆雪人的勝地了。

陸郁收拾好書包,孔薇薇對她說:“要不咱們也去看看?”

剛考完是該放松一會兒,陸郁沒有拒絕孔薇薇的提議,拉開椅子走出去的時候,她悄悄朝後看了眼,但後座空蕩蕩的,蘇徹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

陸郁莫名感到一絲悵然,但很快她把這種異樣情緒拋到了腦後,被孔薇薇拉著去了球場,果然那裏已經聚集了很多人,笑聲罵聲傳遍了校園。

兩人站在球場外圍,裹得嚴嚴實實的,孔薇薇還戴著頂絨帽,整個人都縮在衣服裏,只露出一雙黑亮的眼,像極了一只縮在窩裏的小鵪鶉。

在雪地奔跑的大多是男生,只有少數幾個女生在一旁靜悄悄地堆雪人,陸郁擡眼在球場上掃了一圈,沒有找到蘇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