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第2/3頁)

她時刻記得保持淑女的習慣,在離女兒不遠不近的位置坐下,一襲淺紫色連泛起的褶皺都是優雅的,眼裏的母性慈愛和柔情怎麽都壓不住:“帆帆,你瘦了不少,學習一定很辛苦吧。”

遲蕓帆淡淡搖頭:“還好。”

她一點都不覺得辛苦。

她所有的辛苦都來自學習之外,來自這個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家,來自背叛這個家的父親,來自眼前這個……不幸而不自知的女人,她的母親。

媽媽,離婚吧,你還有我,以後我們一起生活。

這句話在遲蕓帆心底演練了無數遍,可不用說出口,她都太清楚媽媽的回答,媽媽將大部分的心血和生命都獻給了她的丈夫和女兒,以及這個在外人眼中仍甜蜜溫馨的家,她不會答應離婚的。

就像只能依附樹幹生長的藤蔓,離了寄生的樹,就會死。

等遲蕓帆喝完冰糖燕窩,孟汀蘭又問起她在學校裏的事,她說的哪怕是一件普通小事,媽媽每次都會聽得很開心,笑容一直不退。

孟汀蘭伸出右手準備去拿桌上的茶水,又忽然換了左手,見女兒看著,她若無其事地笑笑,端著茶,淺酌兩口後放了回去。

“這兩天下雨,風濕又犯了。”

遲蕓帆沒有起疑心,媽媽年輕時陪著爸爸創業,不小心落下風濕的事,她是知道的。

母女倆繼續聊天,天色擦黑時分,外面傳來車聲,不一會兒,遲行健進來了。

孟汀蘭結束話題,上前接過他的西裝外套:“回來了。”

“嗯。”

遲蕓帆也起身:“爸爸。”

遲行健這才露出笑容:“帆帆,爸爸推掉了應酬,特地回來陪你吃飯。”

遲蕓帆還在“謝謝爸爸”和“爸爸您辛苦了”兩句話中挑選,遲行健就揮手示意傭人擺飯了。

燈光明亮,一家三口分散在長桌兩側,沉默地用餐。

吃完晚飯,遲行健慣例要在客廳看新聞聯播,遲蕓帆從傭人手裏接過泡好的參茶,放到他前面,陪著看了一會兒電視,她似不經意地問起:“爸爸,您明天有空嗎?”

遲行健想了一下:“明天和你周伯父約好打高爾夫了。”

不是要帶您的另一個女兒去海洋公園嗎?

“怎麽了?”遲行健問,“有什麽事嗎?”

“沒事,”遲蕓帆緩緩地搖頭,柔軟的話裏藏了話,“就是看爸爸工作這麽忙,應該找個時間好好休息一下的。現在正好是四月,景色不錯,我們一家人可以出去踏青。”

遲行健聽了只覺得大為受用,寵溺地摸摸她頭發:“爸爸真是沒白疼你。不過,明天真的抽不出空,等下次吧。”

遲蕓帆點點頭,借此躲開了他的手,她聽到那個乖巧聽話,體貼懂事的自己說:“沒關系的,您忙您的事要緊。”

她本來就沒有對此抱有期待,只不過是要確認而已。

這個家不能再待下去了,不管是她,還是媽媽。但現在還不行,她還沒有強大到能與絕對權威的爸爸抗衡,而且還有很多東西,需要提前準備,步步為營。

遲蕓帆在家裏住了兩夜一天,周一就要回去上課了,遲行健親自把她送到學校,她走的還是體育場旁邊的路,哨子聲打破清晨的安靜,十幾道身影在跑道上蓄勢待發,如離弦的箭朝終點飛去,她並沒有在那些早訓的體育生中看到許遠航。

又走過一排玉蘭樹,轉個角,她就遇見了他。

許遠航正拎著一個男生的領子,將他整個人提起來貼到墻上,男生雙腳懸空,一動不敢動,面如土色:“放過我吧,下次真的不敢了。”

許遠航懶散一笑,輕拍拍他的臉:“同學,別緊張。”

“是是是。”男生嚇得聲音都顫抖了,“不、不緊張。”

“知道為什麽找你嗎?”

“知知道,遠哥我錯了,對不起,真不敢了……”

男生苦苦求饒了大概有五分鐘,許遠航才冷眼回視,勉強給了點反應,他不給反應還好,只見他說了一句話後,那男生露出驚恐神色,然後不住地點頭,身體被松開時,雙腿差點發軟站不住。

許遠航還幫他整理了一下皺巴巴的領口:“滾。”

男生直接蒙了:什麽?

哦,滾滾滾,這就滾。

遲蕓帆又看到許遠航嫌臟似的在長褲上擦了擦手,她走近,喊他:“盛同學。”

許遠航回過頭,見到是遲蕓帆,有些意外,如果沒記錯的話,這是她第一次主動找他說話。不過,盛同學是什麽鬼?他都能把她的人設標簽倒背如流了,她居然連他姓什麽都不知道?

他微微不悅地皺眉,糾正她:“我姓許,叫許遠航。”

遲蕓帆點點頭:“盛氣淩人的許同學。”

許遠航舔了舔唇,輕聲一笑,這他媽還真有點意思啊。

轉念一想,剛剛的那一幕想必被她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