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第2/3頁)

許遠航直接上前,輕易就把它捉住了。

大概知道沒用,海鳥掙紮幾下就不動了,在他手裏瑟瑟發抖著。

遲蕓帆蹲下身,聽到他說:“你抱著它,我來。”

她的手輕按住海鳥的身體。

漁網密密麻麻地纏繞著它半邊身子,因材質穩固,隨著多次掙紮,漁網不停地滲入皮膚組織,導致羽毛脫落,從結痂的傷口看,它已經被漁網纏住很長一段時間了。

最嚴重的是,它的脖子被漁網纏得變形了,隨著時間推移,它很可能會窒息而死。

許遠航手上沒有刀具,只能徒手解,漁網纏得亂七八糟,有些幾乎都和肉粘在一起,要解開不是一件簡單的事,他先安撫性地摸了摸海鳥的頭,然後才開始極盡耐心地對付復雜的漁網線。

不受控制地,遲蕓帆的視線落在了他身上。

以往總吊兒郎當沒個正形的人,此時,正單膝跪在她身側,微抿著薄唇,側臉認真又專注,他的動作利落,修長手指靈活翻轉,她眨了眨眼,難以置信居然會在許遠航臉上,看到一種叫溫柔的表情。

不知怎麽的,遲蕓帆又想起了上次在飯堂,他那抹自嘲的笑。

曾經天賦異稟,前程敞亮。

曾經一路披荊斬棘,站上耀眼的高處,意氣風發,榮譽掌聲無數。

因未知變故,從雲端跌入谷底,從世界冠軍變得泯然眾人矣。

三年前,他是怎麽樣和那個賦予他無上榮耀,同時也給予他無邊痛苦的高台告別?

從那以後的日子,他又是如何適應那巨大的落差?

他是怎樣將那段過往折疊進回憶,掩藏在隨性、不羈的外表下?

幾天前,他從電視上知道自己曾經並肩作戰的隊友在世錦賽奪冠的消息,那時,他心裏……又在想什麽?

“好了。”

許遠航的聲音忽然出現在耳側,遲蕓帆才恍然發現,原來自己竟盯著他看了那麽久,她“哦”了聲,掩飾般垂眸去看那只海鳥,束縛它的漁網已被除掉,重獲久違的自由後,它還有些不知所措,她摸摸它腦袋,它輕輕地在她手心蹭了兩下,引頸叫了一聲。

她松開它。

海鳥真正恢復了自由,跌跌撞撞地在沙灘上走了幾米,不停地拍著翅膀,飛了不到半米高,又跌落下來,它再次嘗試,再跌……

許遠航直起身,拍去膝蓋上的沙子,單手插進褲兜裏:“以後,不要隨便用剛剛的眼神看人。”

他這話說得沒有征兆,遲蕓帆不解:“為什麽?”

他清湛的目光裏倒映著她明麗的臉,在心裏回答:“因為,我會誤會,你喜歡我。”

說出口的卻是心不在焉的一句:“沒什麽。”

就在這時,那只海鳥終於振翅高高地飛了起來,向著海面,向著月光和星輝的方向,越飛越遠,最後消失在他們的視野中。

飛翔之於鳥,愛之於人,都是一種本能。

海鳥飛走後,遲蕓帆又重新坐了下來,許遠航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有點難受,他幹脆直接躺在沙灘上,雙手枕在腦後,月亮藏進雲層,繁星綴滿夜空,一閃一閃亮晶晶。

這個姿勢,舒服得就快要睡過去,他慢慢閉上了眼。

海浪聲一陣又一陣,不知疲倦。

月亮又出來了。

遲蕓帆偏過頭,少年俊朗的五官沉在光影中,看起來略顯朦朧,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她看了一會兒,輕聲喊他:“許遠航。”

許遠航沒睡著,聽她嗓音軟軟地喊自己名字,覺得心口某處也驀地跟著一軟,又故作平靜:“……嗯?”

“你會遊泳嗎?”

他猛地睜開眼睛,眸色極深,比這夜色還暗,頃刻間,天上的星仿佛都墜落其中,星光碰撞,如烈焰焚燒,摧枯拉朽,將一切都燒了個幹凈,許久後,他才低低地回答她:“會。”

也許是因為今晚發生的事情太多,遲蕓帆才這麽不設心防地問出這個問題,但她問出來的那刻就後悔了。

那是他的過去,他的隱私,是他深藏的秘密,無論他當初是因為什麽而離開國家跳水隊,也不管他現在為什麽要逃避遊泳,又為什麽會甘於平庸的生活,都不是她應該過問的。

許遠航又定定地重復一遍:“我會。”

遲蕓帆“嗯”了一聲。

她當然知道他會。

她只是沒想到他會回答她,而且是坦坦蕩蕩地回答。

他可以隨口騙她的,不是嗎?

兩人各懷心事,誰都沒有再說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流淌,不知不覺就到了十一點,準備要回去了。

遲蕓帆和許遠航沿著海邊道路走了半個小時,她環顧四周,感覺景色越來越陌生,該不會是,又迷路了?

許遠航原本以為她往這個方向走,是要去能打到車的地方,誰知道越走越偏僻,她還露出微微的迷茫之色,他忍不住問:“怎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