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第2/2頁)

遲行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孟汀蘭伸出血淋淋的手去探他的呼吸,渾身一松,他死了,終於結束了。

她迫不及待地上樓去找女兒……

“帆帆。”

遲蕓帆被喚回神,看著那雙顫抖不已的手,哪裏有什麽血?分明是一幹二凈的。

倒是媽媽怪異而癲狂的舉動讓她莫名地感覺到一絲害怕:“媽媽,您這是怎麽了?”

孟汀蘭如夢初醒般,拼命甩著手:“血,好多血!”

她驚恐地抱住頭:“我殺人了,怎麽辦,怎麽辦?”

“帆帆,你爸爸死了,是媽媽殺的。”

她說得萬分篤定,而且眼神是不會騙人的,遲蕓帆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從床上跳下來,連鞋子都沒穿就跑下樓去,她看到遲行健果然倒在地上,正痛苦地呻`吟著:“爸爸。”

並不是媽媽描述中他躺在血泊裏的畫面。

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帆帆,”聽到聲音,遲行健像找到了救命稻草,“快叫救護車,不,快報警,你媽媽她瘋了,她想殺我!”

遲蕓帆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

他全身被汗水濕透,手腳僵硬,不聽使喚,好不容易從口袋裏摸到手機,剛按下一個數字,就被搶走了。

遲蕓帆拿著他的手機,強裝鎮定,淡淡道:“爸爸你喝醉了,醉得不輕,我媽媽早就休息了。”

她不動聲色地打量他,除了脖子上有一道可以忽略不計的傷口外,其他地方壓根看不出異樣。

“我現在很清醒!”遲行健紅著眼睛大吼道,一用力腿心處就疼得厲害,就算再怎麽難以啟齒,這個時候也要豁出去了,他攤開手給她看:“這就是你媽媽的傑作。”

遲蕓帆看到他的手染著血,再聯想到他奇怪的姿勢,大概明白過來傷在了什麽地方,心裏的疑惑更大了,下樓前她以為媽媽是做了噩夢,夢見殺了爸爸,可眼下的情形又說明並不是那麽一回事。

既然爸爸是真的受了傷,那麽媽媽對他造成的傷害已是事實……

某個念頭浮光掠影地從遲蕓帆心間閃過,不好!她轉身往樓上跑。

接下來看到的一幕,是遲蕓帆此生都難以忘懷的記憶。

她看到媽媽躺在床上,左手無力地垂下,腕間有血汩汩而流,在地板上濺起一朵朵紅花,將她的眼也徹底染紅,她撲過去:“媽媽!”

她跪在床前,白色睡裙的裙擺 眨眼間被染成了妖冶的紅色。

兵荒馬亂的一夜。

經過醫生們的竭力搶救,天色微明時分,孟汀蘭從鬼門關轉了一圈,重新回到人世,然後被送入特護病房。遲蕓帆坐在床邊守著,疲倦到了極點,卻無半分睡意。

她通紅著眼,看著睡在床上的人,動作極輕地卷起病號服的袖子,手臂上縱橫交錯的疤痕映入眸中,舊傷新傷都有,她的眼淚不知不覺就掉了下來。

在今晚之前,遲蕓帆從來不知道媽媽竟然患有重度抑郁症,更不知道她不僅有自殺傾向,還付諸了實踐,如果送來得遲了點……後果不堪設想。

她也弄清楚了,為什麽媽媽會堅持認為殺了爸爸,重度抑郁症患者會產生幻覺和妄想,所謂的殺人,只是媽媽幻想出來的產物。

遲蕓帆感到深深的自責,作為女兒,幾乎朝夕相處,本該是最親近的人,她卻從來沒有發現媽媽的異樣,但凡她平時多點關心,都不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她也不知道該怎麽辦了。

麻醉藥效退了後,孟汀蘭幽幽轉醒,面無血色,眼眶深陷,整個人看起來虛弱不已,視線找到病床邊的女兒,還沒說話,眼淚先流了下來。

“死”過一場,終於懂得活著的珍貴。

遲蕓帆寸步不離地守在媽媽身邊,恍然不覺時間的流逝,直到關注的體育周報給她推送了一條消息,才意識到今天已經是八月三號,而巴黎奧運會開幕式已經在昨晚舉行了。

她搜索了相應的視頻,開幕式全長220分鐘,點開的視頻剛好是運動員入場式,輪到中國體育代表團入場時,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的許遠航。

在周圍跳水運動員的襯托下,他的身高格外矚目。

遲蕓帆幾乎是癡戀地看著他,眼睛一眨不眨的,他身姿挺拔,步伐穩健,微笑著朝眾人揮手致意,鏡頭特地給了一個特寫,他兩指壓在唇上,沖著鏡頭隔空飛出一吻。

只有她知道,他這個吻是給誰的。

漸漸地,眸底有朦朧水光浮現,遲蕓帆露出若有似無的笑意,只要他好好的,就是她最大的慰藉了。

這個世界黑暗、肮臟、腐朽不堪,處處充滿了算計,希望她的少年永遠這般肆意張揚,意氣風發,溫柔又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