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半夢半醒,一陣模糊間,小腹忽然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身體的疼痛叫我原本恍惚的意識瞬間清醒了過來。

我猛然睜開眼,周圍正是一片陰暗,有清冷的月光透著窗紙,微微照進屋裏來,在地上投出一個六棱的形狀。我從床上坐起來,又是一陣恍惚,只當是自己被李墨寒帶回了太傅府,此刻已經再次被囚禁在自己的屋裏頭,繼續日日對著親近之人的殘骸,繼續在折磨之中無望的等死。

輕嘆一聲,低了頭,我伸手插入發絲裏頭,李墨寒追我出來的那個情景,猛然在我腦海中出現,長劍過腹而入。我突然一怔,連忙伸手摸了摸腹間,居然很是平坦?!

為何腹間沒有傷口?難道不是被強拉回來,救治好了?

我猛地擡頭,在昏暗不清的屋裏,仔細地四顧環視。卻是看了一圈之後仍舍不得眨眼,我現下竟是在我容府?

反復確認了兩遍之後,我仍是一陣愣怔,額角已經沁出一層薄薄的汗意。

這是什麽情況?

我立馬赤著腳下了床,腳下是熟悉的胡松絨毯子,我未出閣時年年冬天都踩著。我就這麽一步步地往門口走,觸感雖有些粗糙,遠不及太傅府的狐皮那般柔軟光亮,可這種觸及內心深處的,熟悉的踏實感,卻是一切華物都比不得的。

我一把將屋門打開,處處銀裝素裹。此刻,門外竟下著紛紛揚揚的大雪,月亮的清輝下頭,雪花還時不時閃著些亮。一步邁出屋門,光裸的腳觸到廊裏冰涼的石板地,竟是此時才覺得這風有幾分涼意,我兩步跑到雪地裏頭,看著自己口間呼出的氣紛紛變成了白煙。

面前的銀杏枝頭還掛著我十五歲那年,因選秀落了榜,母親便在年下時給我買的那些個蓮花燈,十數個殷紅的花燈,下面垂著的大紅絳子在大雪裏隨風搖擺。就這樣掛在光禿禿的覆著雪的枝頭,分外好看。

卻是孫嬤嬤的聲音突然從我身後響起,滿口的焦急,邊給我披了厚披風,口間帶著些許的責怪,邊道:“哎喲,我的姑娘喲,女孩子家可是萬不能凍著了的!這麽大的雪,可不能任性,趕快到屋裏去?”

她先給我理著披風下擺,不願叫我著了一絲絲的風。卻是猛然瞧見我一雙赤著的腳丫,登時惱了,連忙拉著我往屋裏頭走。

在屋裏頭點著燈後,才看向我,卻是看向我時,一臉的驚詫,“姑娘這是怎麽了?”

我瞧她看著我的臉時,表情很是驚異,便連忙伸手摸了摸面頰,這才知道我此刻竟是滿臉的淚痕。渾不在意的伸手擦了擦,笑道:“孫嬤嬤,我大約是夢魘了的,夢見有個怪物在夢裏追著我,我就使勁跑、使勁跑……”

孫嬤嬤將披風掛在小屏風上,面上比剛才的神色更是驚訝了幾分,卻未說話。

我見她仍在驚訝,便繼續開口解釋道:“嬤嬤勿擔心,剛才在院子裏凍了那會兒,我已然清醒過來了,現下已經知曉那是夢了,沒關系的。”

“不是。”孫嬤嬤放了披風後兩步走過來,給我上身蓋上被子,將我的腿擡放到她腿上,伸手裹住我的腳丫。原本冰涼的腳丫,一觸到她溫熱的手,便仿佛抱上了個暖暖地火爐一般,暖意順著腳丫直接暖到了心裏頭去。

她手上動作著,輕輕搓著我的腳心,繼續低聲道:“姑娘今日同往時不大一樣了,許是長大了,以往每每夢魘了,總愛在我懷裏哭上一會兒,才能入睡。”

我一愣,回想起以前,自從孫嬤嬤回家省親之後,我便自發的去了這毛病。算算,該有六年沒同人撒過嬌了。

我躺在暖呼呼的被子裏頭,瞧著孫嬤嬤,腳上已經很熱乎了,她才將我的腿放進被子裏頭,開口道:“姑娘快睡吧,剛到寅時,還能再睡兩個時辰。”

我輕嗯一聲,對我自己眼下的情況,有了幾分了解,開口問:“嬤嬤,我睡糊塗樂,忘了,今日該是何日呀?”

“臘月十七呀!你忘了昨個夫人剛放你和珍兒去街上耍了?”她也輕聲答道,答完話,便又要去廊上守夜。

我開口道:“嬤嬤啊,以後便不要去廊上守夜了,尤其冬日裏,外頭是真的冷。”

孫嬤嬤一愣,道:“這可不行,姑娘不能跟我一個老婆子在一個屋裏頭睡,這不合規矩。更何況,老爺剛拜了太常寺丞,那便是負責管禮儀規矩的,怎能自己府上便失了規矩?”

“嬤嬤慣是叫我生氣,定是不親我了!連我的話都不聽了!”見她有幾分動搖,我突然換了語氣嗔她道:“沒關系的,嬤嬤你便悄悄地在屋裏睡,實在不行就等到了卯時,再出去不就行了!”

見我氣上眉頭,她也有些不知該怎麽辦,輕嘆一聲,開口道:“姑娘慣是這般善良的,那老婆子我便將鋪蓋搬到廳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