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回了家中,天色還不晚。我一進大門,便見母親在院中坐著,仿佛正等著我。一邊的王嬤嬤眼中有些鄙視之意,仿佛得了什麽倚仗。

我自是清楚發生了什麽。

上前去給母親請安,卻是母親將我拉到手邊坐下,輕聲道:“韻兒啊,我知道你最近一直都不開心,娘也是看著你一千一萬個好,落了選終究也是替你難過的。可是人啊,得學會往前看。”

若是前世聽了這些,我怕是要當場感動的痛哭流涕的。

“母親,您不必多想,韻兒已經無礙了。”我伸手拉住她的手,盯著她美麗的眸子,那裏頭閃過一絲的歉疚。

她嘆一口氣,繼續道:“聽說你今日又去街上了?”

“是。”我輕輕頷首。

母親秀眉微蹙,“你呀,便是喜歡到處亂跑,一點都耐不下心思去學點有用的東西。”

王嬤嬤一聽這話立馬接了腔:“可不是,也該像大小姐那般學些女子們該學的東西。”

我聽了這話便微微蹙了眉,裝作一副受了委屈卻又不肯開口的模樣。

母親瞧著我的表情瞬時有些心疼了,瞥了一眼王嬤嬤,道:“你總瞎說什麽,我兩個閨女各有各的好。”

母親將我抱入懷裏,輕輕摸著我的頭發,道:“韻兒啊,雖是宮裏去不得,母親卻一定不會叫你受屈,隨便一個人就嫁了的。”

這一點我從不懷疑,我心知她是愛我的,雖說她一碗水總也端不平,我卻知道,她絕對不會生出害我的心思。

前一世她在獄中哭吼著,怨懟我的模樣,如今想起,仍叫我撕心裂肺。我心裏頭清楚,總有些人喜歡在耳根子軟的人身邊說些煽風點火的話。

我坐正,瞥了王嬤嬤一眼,將她氣得面上一陣漲紅。

我心中思忖著,王嬤嬤此人必除,一則,她為人心狠手辣且是非不分還助紂為虐;二則,她是容韶的羽翼。

不慌,慢慢來,總能等到機會的。

*

過了正月頭幾天,母親便閑不住了,時時提著要出去看燈的事情,珍兒和孫嬤嬤竟也眼中皆是期待,終於到了正月十五,花燈節可算是被她們給盼到了。

早早地用了晚膳,父親同畫友小聚,母親便強拉著我換了一身團絨耦合色的長裙外裳,還非要將緋紅色的回字暗紋的窄肩坎肩兒給我套上,我委實是推脫不過,只好套上。

珍兒和孫嬤嬤在一旁看著也是開心,趕緊給遞了紅絳子,娘親給我在腰間系上。上下看了看,還是覺得不滿意,又將一團白絨球系在我頭上,才肯罷休。從銅鏡裏一瞧,到當真是喜慶的很。

所幸還有披風。

街上當真是熱鬧的緊,節日氣氛甚是濃厚,頭頂上便是一排排齊整的圓紅燈籠,閃著光順著大路一直延伸到看不真切的地方。路兩旁皆是形狀各異的花燈,大都是由附近的各個縣邑和富商所制,顏色絢麗,形態奇異卻不失美感。

一行人隨著母親往前走,我本想著既然來了,便慢慢地欣賞著,可我瞧著母親仿佛並不怎麽稀罕這些燈。

前頭突然響起了一陣巨大的鼓聲,大約是錯覺,我竟覺得周圍的人皆是眼睛一亮。珍兒連忙拉了我,跟著母親,順人潮擁向那鼓聲震天的地方去。

遠遠的便能看見一個姑娘,穿著紅紗衣,在冬日的烈風裏舞動著,身姿曼妙,卻是柔勁相合,最妙的,乃是此舞為鼓上舞。

那舞娘腳下是一個巨大的紅鼓,纖細的腰肢牽動瑩白的腿,在紅紗衣的晃動中,一下下踩在鼓上,卻是同旁的樂鼓聲恰好相合。

按理說,官家的子女本不該如此出來,卻是連著母親都好奇,那邊沒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了。

我瞧著母親目不轉睛的看著鼓上舞,表情仿佛一個得了糖果的孩童一般。

我不由得輕嘆一口氣,跟孫嬤嬤說了聲,便到一旁歇息去了,如此巨大的鼓聲,震的我心跳仿佛都更快了些。

中間有如此好戲,旁邊的茶肆裏頭,不免人少些,倒是合我心意。在角落裏找了個長凳,叫了一壺紅鸚哥,便自顧思考起事情來。

卻是才坐了一會兒,突然一個高大的身影坐在了我旁邊,我一愣,為何旁邊這麽些空座不愛,偏生擠來我這長椅上?

卻是一扭頭,正是齊淵。

他正自顧將我的紅鸚哥倒進他跟前的茶杯裏頭,仿佛渴了許久,一口飲盡,看著我笑道:“那鼓上舞可夠美?”

我只淡定的將茶壺往我跟前拉了拉,低聲應他道:“美。”

他突然蹙了眉,伸著長胳膊,又拿起我的紅鸚哥給自己倒了一杯,“我的松玉針都給你喝了,你竟連口紅鸚哥都不叫我嘗。”

我微微蹙眉,有些懶得理他:“別套近乎,我們可不熟。”

“我們熟得很,容二小姐。”他笑道,又向我跟前湊了湊,一股好聞的男子氣息撲面而來,“畢竟過兩天,你還得找我要錢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