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我其實從未想過自己會啐出聲來,在回容府的馬車上,我不止一次的意識到,其實我骨子裏本就不是個克己復禮閨院中的小姐,上一世那般謹慎著實是難為自己了。

齊淵倒也不急,那日的事情過了之後便是許久沒有回音了。生意上照常往來,只是我只管在背後做些統籌、繪些圖紙罷了,其余皆交給珍兒和齊洌去辦,她二人倒是叫我十分省心。

至於掙來的銀錢,便幹脆叫齊洌放在齊家的錢莊裏頭了。其實按理說,齊淵這等聰明生意人,早該從我繪的圖紙裏頭找出法門,叫人將我代替了去,也省得我分去大筆的銀錢,卻是不知為何他並沒有這般做,如此甚好,我自然也不會主動提。

卻是這兩日珍兒從齊洌口中探出些口風,他有些心虛地說,其實齊家是試過幾回的,卻是每每拿了圖紙叫齊淵親自看上一眼,他卻只道皆不如我畫的生動精妙,如此才作罷。

這般到也不枉我費的這些心思。

*

春日裏頭,天兒越來越暖,肯快就二月中了,小院兒裏頭樹間的枝丫上也慢慢的翻出新綠,煞是鮮嫩好看。

宮裏頭的那位,倒是安靜了下來。我知道有元煬在,她容韶沒膽子私自將此事抖出來。眼下,便只等著那位太子殿下來找我了。

仔細想想,上一世皇上突然病重,被皇後奪了權,約摸便是在這麽個鶯飛草長的季節裏。我記得甚是清楚,是個三月初十。如今距皇後娘娘奪權還有一年,若是這太子提前找了我便還好,可若他晚了些時辰,我總擔心會生出些變數。若是他被皇後娘娘滅去全族的事情重蹈覆轍,那我被賜婚之事便仍是存在極大的可能。

我坐在庭院裏頭,蹙著眉思忖著,手中拿了齊淵新送的圓扇在手裏把玩。

那圓扇很是精巧,半透的扇面,上頭用金絲線繡的銀杏葉,一旁帶著幾粒殷紅的茱萸,是很好看的秋景。

可這扇子真正妙的地方,卻是雙面繡。普通的雙面繡不過兩面相同,這個一面是金黃帶紅的秋景,另一面巧妙地將銀杏葉子繡成大瓣的牡丹,花瓣邊緣粉白,到了花瓣裏頭卻漸漸變成了赤紅赤紅的,還有幾點嫩黃的花蕊,漂亮極了,卻是當中用的心思最為精巧。

我眼睛雖看著扇子,腦子裏頭卻仍想著如何免了我的賜婚。

總得想個法子給那位太子爺遞些消息,雖然還有一年,萬事卻總要提前布局的。最終結果成不成,雖說只能看他自己造化,可若是不成,仍被皇後娘娘掌了權,那事情便不美了。

其實賜婚之事我本就做了兩手準備,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我是不願用另一個法子的。我瞧了瞧手裏的扇子,想起那日送扇之人的各種孟浪的行為,還有向我求親的話,微微蹙了眉,一把將扇子放到一邊。

卻是母親突然來了我院子裏,神色裏有幾分討好,道:“韻兒,今兒個沒作畫呀?”

我一瞧她便知,是要借我之名出去逛了,我站起身迎過去,道:“母親,您想去何處啊?”

“喲!果真還是我的韻兒最了解我!”她突然笑開了,“我同你講,我聽大理寺丞家的徐夫人說,那梁園的春景甚美。”她知我不愛湊熱鬧,說話終究是有幾分猶豫。

我卻心中一喜,見太子的機會來了。“可以,卻是母親要給我些時候,叫我自己看看。”

她卻突然蹙了眉,“你呀,只知道自己開心,你姐姐都入了宮了,你也還有一年多便要及笄了,總是要跟著父親母親多去露露臉的。”

我也跟著蹙了蹙眉,“母親也知曉,夫人們多了在一起皆是攀上比下的,女兒不愛聽。”

她瞧著我的神色終究是心軟了幾分,“罷了罷了,你也不像是你姐姐那般,要嫁去皇家,什麽夫人們的恭維規矩的也就罷了。”

說完便轉身要走,我心中正是暗喜著得逞,卻見她又忍不住回頭補了一句:“我可跟你講,你父親此番也是極有可能去的,你且好好收拾,起碼倒是露個臉,叫人家知曉我們還有你這麽個姑娘。聽到了沒?”

我連忙立好,向她行禮道:“是,我的好娘親。”

望著她出了我偏院的拱門,我猛地想起上一世,她頭回叫我去梁園時,我當即便興高采烈地應了。哪知去了卻是看花不成,凈是一群夫人們嘰嘰喳喳的,言語間還摻和著明朝暗諷,當真是無趣的很。

果不其然,母親如同前世一般,早早的便開始給我準備衣裳,不過春衫罷了,竟備了三套,當真是下了許多心力的。

很快便到三月初一了,我一早便起身了,王嬤嬤扭著身子來催時,我早已準備停當,由孫嬤嬤在一旁攙扶著,往主院中走。

她見了我也不好說些什麽,只皺了眉,道:“我的二姑娘誒,您果真又是一身這般顏色的衣裳,春日裏意頭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