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我擡眼瞧著這孫家公子,文質彬彬滿身的書卷氣,卻是一想起他方才掐著我時的模樣和手上的力道,逃,怕是不成了。

我微蹙了眉,心裏頭不免腹誹:怎麽我也算是給你親妹妹提了醒,不論用的法子如何,卻總也是叫那孫玉裳提防了容韶,起碼能免了她像上一世那般被容韶逼瘋,孫家卻是如此地恩將仇報。

那徐寶兒也是瞎了眼,竟看上這般衣冠禽獸。

一想到稍後出去時,我同這孫家公子,在孫府的亭子裏頭沒皮沒臉與人私會的事情,便會傳得沸沸揚揚了,我心中除了懼怕,便是一陣苦悶。若是我此番失了名聲,無論是在家中還是容韶那裏的謀劃,便是全都付諸流水了。

我微舒一口氣,強迫自己沉下心來。心頭一橫,便是今日生生被他打斷了腿,也總好若安然無恙的從孫府裏頭出來。

腿斷了總也有個說話解釋的由頭,哪怕說是不小心摔的。可現下我們兩人已經在這亭子裏頭呆了這麽久了,若還是完完整整的出來,那便當真是渾身長滿了嘴也說不清了。

況且,想來若是我今日腿斷了,他孫家也不能強留了我在孫府裏頭。總不能悄悄地在孫府裏頭待三四個月,等我腿傷好了再放人走吧。畢竟我父親亦是在朝廷裏頭做官的,懂得輕重利害,兩家向來非親非故,官銜也差出了許多,哪怕是為避嫌,避免人家說我們容家攀附,也定是要將我接回容府中的。

思索清楚了,我心一橫,立起身來,瞧著他,開始打算激怒他。

“孫公子方才說喜歡我,可我卻是連孫公子的名字都不知曉,此事若是傳出去豈非叫人笑話。”

未等他開口,我繼續道:“不過也是,你堂堂大理寺卿家的嫡子,父親乃是執掌重權,手握正義之人,卻是你這嫡子能使出這般陰險手段,在自家亭子裏頭私自扣押官眷,威脅弱女子,便已是豁出體面去了。這等名字的細枝末節之事,又怎會在意。”

我細細瞧著他,祈禱著他能有一絲動作,卻是他仍微微垂著首看棋,兩指間夾著一顆黑子,冠上晶瑩細潤的白玉,竟是紋絲未動。

待我正要開口繼續,他卻是頭也不擡,輕笑一聲,將兩指間的黑子收回手心裏,先一步開了口,“孫裴。”

他倒是幹脆,竟直接報上名來。

我一時氣極,卻正好趁著這股怒意,開口便罵他:“你怎能面皮如此之厚?虧得你是三品大員之子,你可知,你如今行的這等皆是些最末流下作的腌臜法子!本還以為你們孫家是有幾分傲骨的,卻不承想你自己要與人做走狗便罷,竟還拉著自己尚且年幼不懂事的妹妹一起,當真是下作極了!”

話剛出口,我卻先喘了口氣,等稍微冷靜了些,便被自己方才的說法給驚著了。其實這般說,對玉靈確實是刻薄了些的,可現下,我也著實在是沒有旁的辦法了,他不會輕易放過我的。

孫公子初聽時,始終將頭低著看棋,不為所動。卻是一聽我提到“妹妹”二字時,這才緩緩地將頭擡了起來。

我瞧他的神色一掃之前的溫潤淡然,帶了幾分薄怒,眸子間的暴戾顯而易見。便是如此生氣了,卻仍是不說話,也沒什麽動作。

看來只有跑,才能真正激怒他了。

可嘆我也當真是遇到絕境了,為了自救,竟只能上趕著叫人把自己的腿打折。撞柱子雖也可行,卻是風險始終是有些大的。

趁著他神色暴戾,我猛然轉過身,一步便將門打開,剛走出一步,卻又撞到了外頭的人,被彈了回來。還兩步倒退不及,又坐倒在亭中,屁股摔得生疼,模樣甚是狼狽。

這一系列的變化,叫我一時心亂如麻,心間猛然跳動了起來,慌得厲害,腹間也是一陣翻滾。我心下登時轟隆一聲,幾乎忍不住要哭了出來。這回,他不必弄折我的腿,便是我插了翅膀,也逃不出去了。

難道便只能觸柱了嗎?會不會被他一把攔下?若是被攔下了綁住又該作何?

“喲!你這丫頭平日裏便野得很,今日在孫府裏也不老實,怎的又摔了?”

我眼裏的淚都還在眼框裏頭打轉,那些個自殘的法子也在心頭百轉千回,卻是猛然聽見了那熟悉的語氣,熟識的聲音,心下也跟著猛地跳動了起來,幾乎要控制不住哭出來。

是齊淵!

我擡著頭看他,他面上那向來只叫我覺得奸猾的笑意,在此時瞧著,似乎也順眼了幾分。

他伸手將我拉起,帶到他身後。

“怎麽?孫賢弟方才的棋沒有下暢快了,我都走了這麽久了,賢弟還在思索?”齊淵開口道,絕口不提方才的事。

我自然知曉,他想大事化小,不願壞了我的名聲,也不插話。

孫裴站起身來,輕輕拱手,“齊兄的棋藝便是讓小弟幾招,小弟都望塵莫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