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四月末了了,並未入五月,可天卻是已經熱了起來。這股熱意的忽然,與尋常年份很是不同,熱得尤其的早。竟來不及備下新的夏裳,珍兒便只好叫鋪子中快些趕制,還將去歲的衣裳拿了出來。

我著了一身杏色的長身紗衣,臂上搭著素白色帶嫩紅花的輕紗披帛。這一身正是去歲娘親給我挑的,那時我嫌這一身太過鮮艷,並不曾穿過,今日穿上,卻也是舒適的緊。

方用過晚飯,難得有一絲微風,我便同著珍兒、湘兒和孫嬤嬤在小院裏頭納涼,石桌上頭放著幾盞我鉆研許久仍是未成的七寶茶,只當是蜜餞兒嘗嘗。珍兒同孫嬤嬤皆是用了兩口,卻是湘兒直接將勺子放置一邊,大口大口的喝著,時不時還道:“姑娘,你這七寶茶已然做的這般好吃了,怎的你還是不滿意?我瞧著,便好吃的緊!”

珍兒忍不住捂嘴笑她:“你這丫頭,慣是個貪吃的。況且什麽東西也不細細嚼了,只一入口,便囫圇咽了,能嘗出什麽味道?”

湘兒噘嘴,輕哼了一聲,不理她,仍是繼續大口吃著。

我忍不住笑她二人,擡頭瞧瞧天上的一勾彎月,細細地,卻是襯得明亮了幾分。

坐在此處後,我手中的團扇便未停過,忽而一陣輕風,我忍不住稍稍坐直了些,風穿過衣袖,透過薄薄的紗衣,沁人心脾,瞬時便感覺渾身皆是舒爽。我微微閉了眼,意猶未盡,可風卻是忽然停了下來。

我忍不住睜了眼睛,哪知一睜眼,在眼前的卻是一張放大的面孔,將我駭的猛然站起身向後退了兩步。

這才看清楚,來得是齊淵。

我回頭瞧瞧,原本同我一起納涼的那幾個早已站起身了,此刻皆捂著嘴笑話我呢。

我轉過頭看向齊淵,剛要開口罵他,哪知他正笑的燦爛。月光正打在他光潔的臉上,那一對彎月是的眸子,竟是燦爛的同天上那勾月一般模樣。

不知怎的,話到嘴邊我卻又停了下來。只無奈輕輕嘆了口氣,不知該說他什麽是好,竟是個這般幼稚的。

我坐回原處,卻見他並不坐下,面上仍是笑的燦爛,忍不住問道:“何事竟叫你笑得如此開心?”

他瞧我終於開了口,面上笑的更是燦爛。這才上前一步,裝模作樣的拱著手,一身淺白色的衣衫,腰間紅繩翠玉,裝的十足的文人清流做派,“在下新府方才落成,不知容姑娘可否賞光?”

我有一瞬的失神,卻是很快的反應了過來,蹙眉瞧著他,“這夜裏的,該要如何觀賞?”

他向前一步,有一次拱手道:“姑娘一去便知。”

我輕舒一口氣,確是有幾分好奇。我都還未說話,卻是珍兒先開了口,笑道:“姑娘且去吧,這裏有我們頂著呢。若是老爺、夫人來了,我們便說你已經睡下了。”

孫嬤嬤雖微微蹙了眉,卻也並未多說些什麽,湘兒在一旁看著,笑得自是開心極了。

我手中的團扇輕擺,突然看向齊淵,究竟是從何時起,我院裏這些人開始接受他的?又或是我的行動言語,叫她們覺得此人無需防備?

他伸手牽過我,低聲道:“未來的齊夫人,且跟我去看看新府。”

他在我耳邊的呵氣,叫我忍不住輕笑一了聲。罷了,隨便吧,也許這一世,定是要同他糾纏了。

我被齊淵拉著出來,轉了個街角,便是一輛車架在此處候著。

甚是豪華。

我微微蹙眉,輕哼一聲,“你這般錦衣夜行便也罷了,怎的還要擺出如此陣仗,是要讓全皇城的人皆知曉你半夜將閨閣女子擄走嗎?”

他只輕笑一聲,將我扶上馬車,緊跟著也上了來。

馬車行的極快,只片刻便到了新府跟前。府門前左右皆有幾根細細的石柱,上頭做成燈籠的形狀,裏頭透著微黃的燭光。這新府確實是十分氣派的,畢竟是天家賜下來的郡王宅邸,終究同以前的商門之府不同。

我擡頭看去,門上還未掛牌匾,想來,約是要等受了冊封後,才要掛上吧。

他伸手做出個請的動作,那門前的兩個大燈籠將朱漆大門照的晃晃發亮,我輕輕邁出腳步,心中有種難以言表的奇異感覺。

大門被緩緩打開,我一步步走過去,擡腳邁過那高高的門檻。猛然回想起上一世,我也曾這般擡高了腳,從高門之中穿過。

可笑,那時我竟還一度誤以為自己能嫁得心愛之人,便是進了安樂窩,哪知那人並非良人,甚至將自己的命,都葬送在那宅子裏了。

齊淵似乎瞧出了我的心緒,將一件披風披在我肩上,順勢攬住了我,低聲道:“這兩日雖是天熱得極快,可夜裏終究還是有幾分涼意的,是不是被風吹的有些不適了?”

他的聲音裏皆是柔和,“若是不適,我們今日便先不看了,改日再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