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薛家要比姜荺娘想象中得大的多。

最要緊的是她並不認得薛家的路。

姜荺娘四下打量想尋人問路,卻瞧見花園裏有個八角涼亭。

亭中有個婦人在,待姜荺娘走近了才察覺對方面色蒼白,滿額的冷汗。

姜荺娘見她一副疼痛難忍的模樣,發作起來的症狀卻有些眼熟。

“你怎麽了?”

那婦人卻疼得擡不起頭來,道:“頭……疼……”

姜荺娘這才想起來她娘當年頭疼起來也是這般模樣,她略一猶疑,便將那婦人兩只手撥開,隨即在那婦人反應過來之前替對方壓按著頭上幾個穴位。

那婦人初時嚷嚷著疼,只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她整個人竟都平靜了下來。

姜荺娘見她不再顫抖,便停了手問:“你可有好些了?”

那婦人擡眸掃了她一眼,道:“你是何人?”

姜荺娘見她眼中有防備,正揣測對方身份,便聽對方又說:“你是姜家的姑娘?”

姜荺娘見她一下子便猜出,也不瞞著,只道:“我初來乍到,一時走迷了路,這才到了這裏。”

婦人一臉的汗,臉上的妝容稍有些亂,卻絲毫不影響她的艷色。

這婦人雖然是已婚的發髻,可卻是個瞧不出年齡的人。

只是她的目光總帶著幾分冷意,叫人覺得她不像那些年輕的女子好相處。

“我這幾日身子不適,因而一直回避,我是薛志德的夫人。”那婦人開門見山道。

姜荺娘詫異。

薛志德便是薛老太太的嫡親兒子,正是三房繼襲了侯爵的勤桓侯。

姜荺娘早上才見過大房劉氏和二房程氏兩個舅母,唯獨三房的沒有露面,她心中奇怪,卻也不敢提出。

沒曾想,她與這三舅母還有這樣緣分,叫她今日誤打誤撞還是見著對方了。

“郡主,奴婢來遲了,奴婢翻找了許久,發現家裏的藥丸子都已經吃完了。”涼亭外跑來一個青衣婢女,神情略有些惶恐。

那婦人垂眸一言不發,待余光掠到了姜荺娘,這才松了話說:“回去吧。”

青衣婢女松了口氣,忙又遞上了一只幹凈雪白的帕子給她。

莊氏擦過了臉,又隨手將帕子擱在了旁邊。

“過了那道拱門這邊就是三房的花園,你既然來了,若不嫌棄,便去我那裏坐坐。”莊氏說道。

姜荺娘哪裏敢推脫,忙道:“哪裏能說嫌棄,是我一早就該來看舅母的。”

莊氏微微頷首,隨即便起身出了涼亭。

姜荺娘跟在她身後,想起方才那丫鬟的稱呼一時又覺得有些莫名。

仔細想來,薛老太太似乎並未怎麽提起過三房莊氏。

只是偶然聽到下人嘴碎過三房夫人連一個孩子都沒有,膝下只有一個年滿十八的庶子,這讓姜荺娘覺得有些不可置信。

畢竟在這個子嗣為重的年代裏,怎麽可能有婦人被允許十幾年都無子卻還不被休棄。

更何況三房又是繼襲了爵位的,嫡親的子嗣重要程度可想而知。

原先她對此事還存了疑,如今聽得那婢女一聲“郡主”的稱呼,她頓時就明白了。

並非薛家大度,而是這位舅母的身份不凡。

至於這位舅母是哪裏封來的郡主她也猜想不到,畢竟姜荺娘從前也不曾刻意打聽過薛家的人口。

姜荺娘到了莊氏的住屋,莊氏叫下人去泡茶,坐在窗下涼沁又通風的位置,這才緩和幾分。

“你方才的手法十分老道,瞧著不像是頭一回。”莊氏說道。

姜荺娘掃過她的臉,也看不出她病了多久,只道:“母親還在世的時候就時常犯頭疼的毛病,那時偶遇過一名遊醫,我同他學了這法子,這才能為母親紓解過數回。”

莊氏沒曾想是這個原因。

初見這女子的時候她下意識便以為是個想要巴結她的女子。

仔細想來,是她習慣生出誤解,反倒汙蔑了這姑娘的好意了。

“我這邊不比其他二房熱鬧,是個清冷的地方,你如今既然來了我府上,閑暇時候也可以來我這裏坐坐。”莊氏對她說道。

姜荺娘當她是客氣,只規矩地點了點頭。

她卻不知,凝歡郡主自打來了這府裏之後就沒有對誰客氣過。

對方向來都是不假辭色的性子,是以在這府上,就是那個喜好編排人的大夫人劉氏都不曾敢得罪過她。

莊氏說完了這話,便靜靜坐在那裏品茶。

姜荺娘飲了一半的茶水,見氣氛又冷下了,一時也有些訕訕的心思,也不知好不好提出離開。

便在這時方才那青衣丫鬟又進屋來道:“郡主,王爺進府來看您了。”

莊氏皺了皺眉,尚未開口,丫鬟口中的人便已經伸手揭了懸簾進到屋裏來了。

姜荺娘轉過頭去先是瞧見了對方衣擺上了銀色暗雲紋,再往上瞧,便瞧見了一張冷郁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