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夜裏姜荺娘洗漱後,芷夏又為她將頭發絞幹,見她手裏捧著一本書,似乎一點都不在意白日裏的事情。

“姑娘不覺委屈嗎?”芷夏略有些好奇。

姜荺娘捏著書,回過神來,問:“委屈什麽?”

芷夏道:“原先大夫人那裏這樣說姑娘你,奴婢覺得換成任何一個女子來都會委屈的,但奴婢留意姑娘你的臉色,似乎並不在意。”

姜荺娘聽她這話便想到先前劉氏對自己的評價。

姜荺娘輕輕搖了搖頭。

如果她先前沒有聽到過劉氏的話,興許當時會反應不過來,會自覺難堪。

可早在那之前,她就已經聽過劉氏說過更難聽的話了。

所以白日裏劉氏說那些話時,她心裏早就有了防備。

芷夏見她一直不說話,只當她不想說出,隨即便自覺地轉了話題,說:“不過姑娘到底是個有福氣的人,這回能陪著郡主去瑾王府一趟,那也是個體面事情。”

姜荺娘聞言,轉過頭去看她,略有些遲疑道:“你說她去哪裏?”

“是瑾王府啊,姑娘不會還不知道她弟弟是瑾王殿下?”芷夏與姜荺娘道:“原先郡主就比王爺年長十歲,未嫁前,她二人都是住在宮外的瑾王府裏的。”

姜荺娘有些錯愕,她還真不知道這事情,她知道莊氏是凝歡郡主之後,也一直以為對方是住在宮裏的,在俞太後身邊伺候的。

畢竟在莊錦虞出生之後,他的母妃也因生他去世,當時的凝歡郡主不過十歲,兩個孤弱的孩子在宮裏俞太後身邊長大才是理所當然吧?

這些事情即便是對於從前的姜荺娘來說,也都是很遙遠的事情,皇族裏的人事,她哪裏能逐個去考察一番,那時道聽途說來的,也只是隱隱聽說過莊錦虞這麽個人。

“反正郡主是在瑾王府出嫁的,那時據說還是極為風光的婚禮,可惜那時候奴婢年紀小,沒怎麽關心這些事情。”芷夏說道。

姜荺娘見她說不清楚,也就作罷了。

只是前兩回見到莊錦虞都著實叫她堵心了些。

然而她這回是陪著莊氏回去的,就算是進了瑾王府裏,恐怕也未必能看見莊錦虞。

就算真看見了,她只管規規矩矩的,還能叫他捉出什麽毛病,挑出什麽錯處來?

姜荺娘覺得自己也算是個本分人,除了那場意外,從前也沒有行過什麽出格的事情,便也不再想東想西。

在陪莊氏出發前,姜荺娘又與薛桂琬趕了幾日刺繡,這才收拾了幾套衣服出來。

這日天氣陰郁,早上的時候太陽遲遲不出,姜荺娘上莊氏馬車的時候,外頭風勢便有些大,像是要下雨的前奏。

馬車跑起來,姜荺娘又將側窗簾子壓好,不至於叫車廂內跑風。

莊氏與她道:“要你陪我一趟,只怕會辛苦你了。”

姜荺娘忙說道:“哪有辛苦這一說?那日若非舅母幫我,只怕我那日都下不來台了,還沒得叫外祖母與大舅母因我的事情而煩惱。”

莊氏掃了她一眼,並未在意這件事情。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情,你既是我外甥女,我照應於你,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姜荺娘微微頷首,心裏對莊氏又添了一層好感。

莊氏的目光卻在她發髻上停留了一下,“你這簪子在暗處的地方似乎發光,瞧著有些稀罕。”

姜荺娘將簪子取下擱在掌心裏說:“這是我母親贈我十歲的生辰禮,因我保管不善丟失了,前些日子才找回來,它沒有夜明珠那麽珍貴,顏色卻好看得很。”

這簪子在暗處散著輝光,珠粒精小,墜在流蘇鏈上錯落有致,似一網繁星散落,簪頭上是彩石鑲嵌的牡丹花卉,色澤秾艷,質地通透。

莊氏接來打量了一眼,對她道:“幾年前我在宮裏見皇後有一支一樣的,聽說是外邦進貢的首飾盒裏其中一支,本也是些零碎的東西,偏巧皇後喜歡。”

姜荺娘有些驚訝,“我這簪子卻是母親在一個異域行腳商那裏買來的。”

莊氏微微頷首,將東西還與姜荺娘。

姜荺娘將那簪子簪回原處,心中卻想著林皇後與姜貴妃之間的恩怨。

姜貴妃毒死的那個皇子,正是林皇後膝下那個被廢的太子。

姜貴妃死了,姜家也倒台了,姜荺娘就如同一粒不顯眼的沙礫般,但套了姜姓,又有著和皇後一樣的東西,被旁人知道後,恐怕未必是件好事。

莊氏這是在提點她。

姜荺娘低聲道:“待我回去便將這簪子收起來。”

莊氏見她乖覺,口吻稍溫和了幾分,道:“東西能失而復得便是緣分,權當是個想念了。”

姜荺娘應下。

待馬車行駛進了瑾王府中,府中管家早已安排人來接應。

莊氏下了車,府裏的人便將午膳備好。

姜荺娘跟著她,又下意識扶了扶頭上的簪子,卻沒防地將上面一粒小珠子摸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