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要知道,姜荺娘能忍耐到當下,那全是靠著黑夜這一抹看不見的遮羞布在支撐。

只要對方不知道她是誰,她便是再丟些人也不會叫他察覺。

可在她硬撐著將戲演足了,這人才叫出她的稱呼來。

她沒了遮羞布,也沒了臉面,腦袋裏空白了足有數息。

莊錦虞坐起身來,道:“先前見姜姑娘還是極有骨氣的,沒曾想,姜姑娘竟是個如此經不住誘惑的人。”

姜荺娘咬緊一口銀牙。

什麽誘惑……他一個大男人有什麽誘惑?

“王爺還請慎言……”姜荺娘忍氣說道。

莊錦虞徐聲道:“先打聽我行蹤的人是姜姑娘你,後來叫我幾次碰見的人也是姜姑娘,以常理推斷,姜姑娘必然是對我有所圖謀。”

姜荺娘聞言面上愈發難堪,她起初打聽他行蹤的時候,也不過是想試著能不能拿姜家的一些利益牽扯來交換她父親出獄。

後來他有了那樣的事情,她無路可選才把心一橫選擇了那樣不堪的方法。

“見到姜姑娘的時候,我也曾想給姜姑娘一個開口的機會,只是姜姑娘不僅不說,反而還氣惱於我。”他說著便側過臉來,那雙隱在黑暗中的眸子似乎正看著她。

“難不成,姜姑娘其實圖謀的是我這個人……”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的同時,屋裏便響起了極為響亮的一道巴掌聲。

隨後便又是長久的一陣寂靜。

姜荺娘氣得渾身打顫,右手更是又疼又麻。

她的忍耐,終是到了極限。

她從前沒有打過人,更沒有去打過別人的臉,頭一次這樣打人,她心裏又懼又怕,卻也有了一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然而她沒打過人,莊錦虞亦是個養尊處優的上位者,何曾被人打過?

他當初與天子之位僅一步之遙,哪怕是當下,亦是當今聖上寵侄,旁人連言語間的冒犯都鮮少敢有,更遑論是敢動他半片衣角。

莊錦虞擡手碰了碰臉側,那一成不變的語氣終於多了幾分沉郁。

“姜姑娘……”

姜荺娘聽到他喊出這三個字,都恨不得將耳朵給堵上。

“……是你羞辱我在先,便是你今日把我從二樓丟水裏喂魚,我亦不足為懼!”

姜荺娘說著就不爭氣地紅了眼眶,心中卻暗暗發狠,想如果她真的死了,也要變成惡鬼天天站在他床頭去尋仇。

莊錦虞見她一副引頸受戮的英勇模樣,心想她若聲音不顫得那般厲害倒也是有幾分說服力的。

“原來姜姑娘連自己怎麽一個死法都已經想好了……”

榻上發出輕微的嘎吱聲,姜荺娘下意識閉上眼睛,周身卻好似突然空出了空間,亦沒有任何人觸碰到她。

待聽到開門聲時,她有些遲疑地看向門前那一團虛影。

她咬著唇,不知他是何意圖。

“姜姑娘恐怕有所不知……”

姜荺娘見他身形忽然又在門前頓住。

莊錦虞仍舊是那副不溫不火的嗓音,可話裏的意思卻並非如他語氣那般平淡。

“男人若存心報復的話,是不會叫你好過的,更不會叫你輕易解脫。”

“從前雖無人掌摑於我,然姜姑娘卻起了個極好的頭。”

他說完這話,便消失在門口。

姜荺娘卻並沒有劫後余生的慶幸。

他那話是什麽意思?

便是為了叫別人看著她這個前車之鑒的下場,他也定然不會饒過她的?

姜荺娘略有些疲憊地倒在榻上。

想來有莊氏在,他再怎麽憤怒也不會牽扯到薛家的。

除此之外,她孑然一身又有什麽好怕的。

翌日一早,姜荺娘將那半濕的衣裳穿上,摸回上善居去。

劉婆子打開門見她竟在外面,嚇得面無人色。

“哎喲,姑娘千萬要饒了我,昨日我見外頭下雨,我特意回去收了衣服,回來後並未留意姑娘不在,求姑娘原諒我這一回,不然主子們定然要把我發賣出去的……”

她哀求極是可憐,姜荺娘又想是自己跑出去的,便也沒那心思去計較什麽,進屋去便換了衣裳又歇下了。

待到一覺睡到天中,姜荺娘暈暈乎乎醒來,卻見屋裏多出個面生的丫鬟。

那丫鬟一見她醒來,便忙端了藥來道:“姑娘受了涼,快些將這藥喝了吧。”

姜荺娘掃了她一眼,道:“劉婆子呢?”

那丫鬟便將事情的始末與她說了一遍。

原來是莊氏身邊的綠水叫了劉婆子和她閨女一起來照應姜荺娘的。

結果劉婆子這人狡獪得很,見姜荺娘這裏清閑,便叫自己閨女回去照應弟弟。

她自己昨夜裏也是見著天下雨了,便悄悄將門上了鎖,並未歇在上善居裏,而是也回了家去。

“想姑娘夜裏受了涼氣,屋裏竟沒有一個人在,這樣的婆子拿了錢卻敢偷懶不幹事情,著實過分。”那丫鬟對劉婆子顯然十分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