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一個月後,襲國使者終於抵達京城,入住驛館之中。

此番前來的使者是個體型偏瘦的年輕男子。

這名年輕使者除卻帶了幾車貢品前來,另一輛馬車中還載著幾個異常惹眼的美人。

驛館的人進進出出安置著物件,其中有一個黑色蒙著布的矮缸極為沉重,卻不知是何作用。

“此物放在裏面便好。”使者說道。

搬物的雜役便咬牙將東西小心翼翼擱下。

“蘇大人,有什麽事情,您盡管吩咐我們。”幾人說完便出了屋去。

此刻外頭的人都極是忙碌,安排著各自的房間與箱籠。

而屋中被叫做蘇大人的男子則緩步往那矮缸走去,接著便揭開了蓋在表面的布。

令人驚愕的是,那矮缸中並非裝的不是物件,而是個活生生的人。

此人整個身體都浸在缸中,唯有一個頭從缸口中探出。

這缸體雖說不小,但絕不容易輕易將一個成年人塞入其中。

那男子面無表情地擡手敲著缸側,缸身震動,那人頭才驀地扭了過來。

那張臉毫無血色,雙目被刺破,半張著唇卻發不出丁點聲音。

“當初……若非是你騙我,我又怎麽可能會離開呢?”他垂眸看著對方,聲音卻透著一絲哀意,“瑾王派人將你送去那種荒蠻地方,卻還是我將你救回來的,如今你這樣倒也算是對我的報答了。”

他擡手撫了撫對方蓬亂的發頂,低聲道:“要不了多久,你就能解脫了。”

人頭聽了這話,逐漸顫抖。

襲國從前便是一小國,早年亦是為了維護國民太平,曾尋求過本朝庇佑。

然而日復一日,年復一年,襲國卻逐漸吞並周邊部落小國,久而久之,國強兵盛,自然也就生出了野心。

然而與本朝相比,仍是實力懸殊,據說襲國內部亦是矛盾不已,自有維系和平派系與好戰派系針鋒相對。

這也正是當下仍能維持表面和平的緣由。

自狩獵一行之後,姜荺娘回了王府便覺懨懨的。

莊錦虞見她亦不理會自己,只當她氣惱自己當日待她的態度。

“不是交代過你離後宮那些人遠一些麽?”

洗沐完後,姜荺娘便又歪在榻上,手裏捧著一本時興的話本看著,莊錦虞便湊過去與她說話。

姜荺娘擡眸睨了他一眼,目光又挪到書上,背朝著他道:“瑄貴妃與我說,聖上想叫你休妻再娶,為何這些事情,你竟一個字都不曾與我說過?”

莊錦虞聞言,臉色半點也不變,只擠上了她那鋪了白狐皮的窄榻,垂眸瞧著她書上的內容,問她:“這位劉姑娘每年都資助進京趕考的書生,當真能遇見良人?”

姜荺娘把書一合,往後擠了擠闔眼歇了。

“你不去寢屋睡,這裏對著窗子,容易著涼……”

“你莫要與我說話,我不想聽見你聲音。”她氣惱道。

莊錦虞頓時便抿緊了唇,愈發覺得她脾氣一日比一日大了。

若說他們從前鬧別扭也不是沒有過,仔細想想,他那時還是頗強勢的,她也極怕他的。

如今他若是再想用從前的方法對她,只怕她又要氣得沒邊了,叫他也吃不消。

“那件事情我與你說也是無濟於事,只會叫你於心不安,我自己能解決的事情,便也不想給你添堵,想來我這也都是心疼你的……”

他撫著她的肩,語氣有幾分安撫意味。

姜荺娘擡眸看著他,正將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撞見個正著。

“我還是你的王妃嗎?”她問他。

莊錦虞道:“是,你是我明媒正娶回來的。”

姜荺娘聽他這回答便冷笑一聲:“既是夫妻,你怎好自己做主瞞著我,你是覺得我聽了這消息便會嚇得立馬收拾包袱回薛府去嗎?”

莊錦虞沒了聲。

她說的話不全對,也不全錯。

他一直都知道她是個執拗的人,執拗起來還會腦袋頂著墻撞也不回頭的那種。

若是天子再使些打壓的手段來逼他就範,以她這般自尊,未必不會為了不叫王府為難,就自請下堂了。

姜荺娘與他在一起又怎會讀不懂他的臉色。

她爬起來便拿引枕砸在他懷裏,道:“你說我就是這種女子麽,你未免也太看輕我對你的感情了!”

她氣得鞋也不穿,光著腳下了地便往寢屋裏走去,連跟他擠在一張榻上都不情願了。

莊錦虞抱著引枕,凝起眉,見簾子外還立著個丫鬟估摸是聽了滿耳朵,臉色也不大好了。

姜荺娘氣惱地回了寢屋去,兀自坐在床榻邊。

她心裏雖還有些氣,倒也不是真的惱了對方,只是因他這回不與自己坦誠,覺得心氣難平。

這時丫鬟端了洗腳水進屋來,低聲道:“殿下讓奴婢端來給您洗腳。”

姜荺娘這才留意到自己鞋子也沒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