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到了車上, 盛夏打開頂燈,這才看清任彥東脖子上那道抓痕,從下頜處一直到喉結那邊, 挺長的一道。

剛才她和任彥東撕扯的過程中,她指甲不小心劃到的。

“上次不是警告過你不要牽我,當時打你你忘了?”

任彥東表態:“以後私下只有我們倆我不會再牽著你。”他特意停頓,“要是有你的其他追求者在場時, 我不好保證。”

說著,他把汽車頂燈關了, 吩咐司機開車去盛夏公寓。

盛夏無語的望著他, 車廂昏暗, 只有路燈投影,她也看不清他眼底到底是什麽樣的情緒。

“疼不疼?”在安靜了好一會兒之後,盛夏問他。

任彥東正看著他那邊車外, 沒回應, 也沒回頭。

司機感覺到了車裏氛圍的尷尬,還有那麽一點緊張, 他揣摩不透老板的心思, 此刻也不敢多言。

盛夏收回視線, 把車窗降下一些,初秋的風吹進來,有絲涼意。

忽然, 任彥東轉臉,跟盛夏說, “我又要看琴鍵,又要看琴譜,眼睛不夠用,彈得太慢了。”

盛夏:“......”

原來剛才他是在思忖跟鋼琴有關的。

她說:“還是練得太少了。”又問:“你每天都練琴?”

任彥東頷首,“時間不固定,有時半小時,有時一個多小時。”

盛夏其實挺納悶,嶽老師怎麽願意教這麽大齡的學生?

任彥東看了她半刻,跟她商量,“一會兒我去你那邊練半小時琴行不行?”

盛夏公寓有三角鋼琴,不過她彈得少,基本就成了擺設,當初那架鋼琴就是夏女士拍了回來當擺設的,說放在客廳漂亮...

她從澳洲回來後,讓鋼琴調音師調過音,之後Allen到北京有演出,到家裏做客時,她跟Allen還合奏過。

盛夏拒絕了:“我晚上也要練琴。”

任彥東:“不影響,我在樓下練鋼琴,你在樓上拉小提琴。”

盛夏不解:“幹嘛非要執著在我家練?你回去練不是一樣?”

“不一樣。”任彥東看著她,想解釋,又感覺解釋不清。反正,不一樣就是了。

他保證道:“我過去只在客廳彈琴,時間到了,我就回去。”

他怕盛夏不答應,就岔開話題,問她做了什麽項目。

盛夏簡單跟他說了說,原本打算一些不懂的要問任初,結果時間都用來聊別的,反而最重要的忘在了腦後,她便請教任彥東。

任彥東:“到了公寓,我在紙上給你梳理出來,我現在說了,明天你說不定就忘了。”

盛夏點點頭,“也行。”

這一路,兩人第一次不用刻意去找話題,從鋼琴到項目,聊的很自然。

到了公寓樓下,任彥東從汽車副駕駛把玫瑰花抱下來,依舊是101朵。

盛夏:“以後別買了,家裏快堆不下了。”

任彥東沒應聲,抱著玫瑰花進了公寓樓。

到家後,任彥東像在車上承諾的那樣,只安靜的在客廳練琴,盛夏則去了樓上,一直沒下來。

盛夏從琴房出來已經十一點半,樓下有琴聲傳來,任彥東還沒離開。

琴聲沒有任何美感,斷斷續續,像是磁帶被卡住一樣。

盛夏來到樓梯邊往下看,任彥東坐在鋼琴前,一手拿著琴譜,另一手半晌在琴鍵上按一下,不時還蹙眉,大概是想不起來這是幾分音符,然後他一個琴鍵一個琴鍵試著彈,感覺發出的都不是那個聲音。

盛夏下樓去,任彥東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琴譜上,沒注意到有人靠近。

盛夏在琴鍵上彈了幾下,任彥東嚇一跳,擡眸,“你那邊結束了?”

“嗯。”盛夏看看他的譜子,最簡單的那種,“還沒練好?”她沒問,他是不是不記得了。

任彥東指指其中一段:“我忘了怎麽彈。”上節課學的他練得挺不錯,這個是前幾課學的,他剛才想練習一下,結果忘得差不多了...

盛夏:“我彈一遍給你看。”

她有鋼琴基礎,不過沒啥技術可言,但指導一下任彥東這樣入門級別的,還是可以的。

很簡單的一段,幾十秒就彈完了。

任彥東望著她,有點難以啟齒,不過還是得說出來,“你能不能彈慢點?你彈了什麽鍵我沒看清。”

盛夏:“......”

她並沒笑他,反而說不出什麽滋味。

“要不,你別彈了。”她擡眸跟他對視,“你已經過了最佳的學琴年齡,現在彈,對你來說是種痛苦。”

任彥東:“痛苦說不上。”就是有點懷疑人生,他以為只要他努力,就能做到最好,結果不是他想的那樣。

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懷疑、質疑過自己的能力,這是第一次,有了挫敗感。

他堅持,“我還是想學下去。”

稍有安靜,他低聲道:“以後要是有了女兒,她要跟你一樣喜歡小提琴或是鋼琴,我什麽也不懂,你們不就都嫌棄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