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第2/2頁)

李景允沐浴更衣回來,推開房門,不意外地就瞧見一副盔甲坐在桌邊。

他挑眉,慢悠悠地走過去看,就見那頭盔中空,塞了綢緞裙子,上頭有人用眉黛胭脂畫了個笑臉,沖他笑得牙不見眼的。

“老掉牙的手段。”嫌棄地在盔甲旁邊坐下,李景允伸手給自己倒了杯茶。

醇香的茶水透著淺褐色,順著光落進杯裏,映著奶白色的瓷杯,很是好看。

他靜靜地看著,眉宇間有點不爽,可嘴角卻還是往上勾了勾。

祭祀之事在大梁是很重要的禮儀,就算只是私下偷摸祭拜,沈知落也給周和朔準備了足夠的香蠟紙錢和金銀器具,按照規矩,入夜行禮,身邊只有安和宮裏的兩個奴才跟著。

周和朔提前讓人打點過,今夜巡邏的禦林軍不會來安和宮打擾,他跪在庭院裏,看著前頭騰燒的紙錢,心裏其實依舊沒什麽敬畏的意思。

本來麽,自己的刀下亡魂,都是自己憑本事滅的敵,他們不甘心,自己卻也算不得有什麽罪過,這世上你死我活的事兒多了去了,他憑什麽要懺悔?

可是,面前紙錢上的火一直滅,庭院裏無風,奴才上來點了兩回,那火還是只燒一瞬就熄滅下去。

背脊發涼,周和朔總算是跪直了身子,眼睛打量四周夜空,雙手合十拜了拜:“都這麽多年了,記恨本宮也無用,散了吧。”

“殿下。”沈知落低聲提醒,“您得念往生經。”

他面前就放著經文,周和朔瞥了一眼,很是無奈,閉眼就開始念。

火盆裏的紙錢燒起來了,可庭院裏也開始起風了,周和朔渾身緊繃,嘴裏念得飛快,合著的指尖也發涼。

他不是個膽小的人,昔日觀山上沒少見血,就連殷寧懷也是他親手送下的黃泉,若換個膽子小的來,少不得要做幾年的噩夢。但周和朔一次也沒被夢嚇住,哪怕夢裏再見殷寧懷,他也能笑著請他坐下來飲酒。

殷寧懷是個名聲極好的皇子,早年在大梁,就聽聞過大梁臣子誇贊,甚至有拿他來與自己對比的。那時候大梁是安居一隅的小國,他自然比不上人家的大皇子,言語間沒少被人用他擠兌。

所以後來觀山一見,周和朔沒有放過他,不但殺了殷寧懷,還策反沈知落,給他扣上叛國之名,讓他受後世唾罵。

這樣最解氣,以後提起皇子,只說這大梁太子才冠古今,誰還會念叨大魏的叛徒?

可眼下,真的在這陰風陣陣裏閉上眼,周和朔還是覺得有些難安。

恍然間他覺得自己又聽見了殷寧懷的聲音,不卑不亢,一身清骨地站在他身側問:“若此番攻下京都,殿下可願放過城中百姓?”

眼睫一顫,周和朔猛地睜眼。

他的旁邊真的站著一個人,風骨蕭蕭,神情冷淡,一身青白色長衫,腰間掛著銘佩。

“既然當時答應了,殿下為何又破城屠民呢?”這人輕聲問他,“這幾炷香,祭得了幾個冤魂?”

額上冷汗頓出,周和朔踉蹌後退,定睛仔細觀瞧,才發現不是殷寧懷,是個有些眼熟的女子,做了男兒打扮,負手站在他面前。

“你,你是什麽人,為何要來驚嚇本宮?”他沉怒。

花月朝他一笑,眉清目秀,不似先前那閨秀模樣,只往他面前跨一步,拱手道:“在下路過,想問殿下討點東西。”

驚魂難定地捂著胸口,周和朔直擺手,轉頭看向沈知落:“這是怎麽回事?”

沈知落捏著羅盤,眉頭緊皺:“微臣先前就說過,殿下念往生經之時不能停頓,否則會有大禍。”

“這是個什麽說法?本宮,本宮也沒料到這突然來個人啊。”周和朔看看他又看看那白衣姑娘,想訴苦,腦子卻突然清醒了一瞬。

不對勁,這安和宮就算是半個冷宮,也不該是誰都能進來的,畢竟是在皇宮裏。

除非沈知落帶進來。

意識到不妙,周和朔扭頭起身就想喊,但還不等他喊出聲,後頭一直站著的兩個奴才突然撲上來,一人按住他,一人堵住了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