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第2/2頁)

屋子裏的人沉默地站著,沒有去看搖籃裏的孩子,也沒有再追問他。

他的身子被窗外的朝陽一照,影子拉得老長,長得像莊氏死的那天一樣。

溫故知站了一會兒,紅著眼抹了把臉。

***

花月時常會回想自己生平中的這兩年,她完成了很多事,成為了將軍府獨當一面的掌事、將莊氏照顧得很好、替霜降尋到了報仇的機會、替莊氏討了公道、替殷寧懷和父皇母後報了仇、也替自己生下了兩個孩子。

人生比她想象中的精彩得多,也坎坷得多。

離開京華那段日子,她身體很差,險些沒經住折騰死在路上。熬過來之後,她給兒子起名殷釋往,與霜降一起,一邊張羅鋪子,一邊撫養他長大。

霜降經常問她:“就這麽走了,您當真不惦記?”

花月笑著搖頭:“哪兒的話,誰能不惦記喜歡過的人?只是我跟他在一塊兒活不好,不開心,不如順了他的意,還一個孩子,咱們兩清。”

在霜降的印象裏,殷花月是一個很心軟的人,但她也明白,這位主子心硬起來,也比誰都果斷。到底是流著殷氏先祖的血,沒那麽容易委曲求全。

與其勉強跟個不那麽喜歡自己的人過一生,她不如逍遙於江湖,反正無父無母,離開京華,誰也不認識她。

擔憂了一段時間,霜降也就釋懷了,白天幫著幾家鋪子營生,晚上回來照看小少爺。

淮北的小鎮比不得京華熱鬧,但日子十分寧靜祥和,鎮上的人也樸實,見花月身邊沒爺們,好心問她:“家裏男人呢?”

花月抱著孩子,唏噓地答:“墳頭的草都比釋往高了。”

這麽年輕就成了寡婦,鎮上人十分同情,平日裏也願意多照看她布莊裏的生意。

倒也有那麽幾個見色起意的,欺負兩個姑娘帶個孩子,半夜三更翻墻過院,想討便宜,但是不知道為什麽,白天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小寡婦,晚上被驚醒那叫一個兇,將幾個老爺們打得鼻青臉腫的,捆巴捆巴扔了出去。

礙於顏面,這些人也不會罵寡婦打人,只能自己忍了,灰溜溜地離開。

花月是個會做生意的,小鎮只她這一家布莊,待人和善,價錢也公道,鎮上要做衣裳的基本都往她這兒走,若是老主顧,一次買的多了,她還會送一雙繡鞋。

後來鎮上的人都發現了,殷家寡婦特別喜歡送繡鞋,男的女的,老的少的,她都繡,一雙雙地往外送,沒兩年整個鎮上的人幾乎都有殷氏布莊的繡鞋了。

霜降不高興地道:“主子,您這送得,都不稀罕了。”

花月頭也不擡地給釋往縫著小衣裳:“要的就是不稀罕。”

霜降沉默,想了一會兒,也就隨她去了。

釋往兩歲就已經很乖巧了,別人家的孩子少不得調皮搗蛋,可他天生就會心疼人,花月縫衣裳,他就搬著小板凳在旁邊看,要是自己娘親紮著手了,立馬上來幫她抿一抿,奶聲奶氣地道:“不痛不痛,我給你呼一呼就不痛啦。”

花月哭笑不得:“是不怎麽疼的,但你怎麽要哭了呀?”

釋往擡頭,眼裏滿是淚,一邊擦眼眶一邊道:“沒哭。”

霜降最寵他了,連忙把孩子抱起來拍,瞪眼看著她道:“他最心疼你,這是幫你哭呢,你個做娘的老這麽不著調,多惹孩子操心。”

花月失笑,還沒來得及還嘴,釋往就抓著霜降的衣裳,皺眉道:“不要兇娘親。”

心都要化了,霜降抱著他就親,連勝感嘆:“也算是老天開眼,他爹不會心疼人,他會。”

臉上笑意淡了淡,花月低頭,繼續繡花。

“都這麽久了,您還惦記呢?”余光瞥她,霜降挑眉。

“沒有。”花月平靜地道,“就是聽著煩。”

“您要是真放下了,才不會煩呢。”霜降哼笑,“京華那邊剛傳來一封信,是小采給的,您若是真煩,就扔了去吧。”

她說完,抱著釋往就一晃一晃地跨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