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23

祁香貝三步兩步進了屋, 連門都沒關嚴, 撈著鏡子就照上了, 前前後後都看過,舉手點了個贊,白擔心一場, 真是高手在民間,想不到老太太手藝還不錯, 這頭發剪得可不亞於理發師呀。

仔細清理掉臉上衣服上的碎頭發, 祁香貝調整下油燈的位置, 拿出來捋好的線開始勾線衣,雖然已經幾股線扭在一起, 整體還是比毛線細很多,造成不少障礙,不過, 對她來說都是能克服的, 無非勾得慢些罷了。

不必特意測量尺寸,勾多少個花朵適合, 她心裏都有譜, 可真正勾到數量的時候, 她抿抿嘴, 會心一笑,連著多勾了好幾個, 放寬尺寸, 想著母親拿出來給她擦頭發的衣服, 已經是補丁蓋補丁,先給母親勾件線衣穿吧。

圈套圈,環扣環,這件線衣在祁香貝手裏就顯現了雛形,整整勾了一個多小時,她心滿意足地包好放下,歡歡喜喜躺床上,準備睡覺,明天早點起去公社,聽說想去縣城的人可不少,早去能占個好位置。

轉天,天剛蒙蒙亮,祁香貝睜開眼轉幾轉,從床上彈坐起來,麻利地穿好衣服,疊好被子,就去廚房洗漱。

“啊,你是誰?偷偷來我家幹什麽?”

祁香貝一個趔趄,差點沒歪到地上,吐了口牙膏沫子,轉頭就嚷了,“咋呼啥,沒看見我蹲著刷牙呢,嚇我一跳。”

“小姑,你,你,你,你的頭發。”祁春桃手指著祁香貝的頭,結結巴巴說不利索話。

祁香貝沒應聲,轉頭喝水漱口,拿起毛巾擦了嘴,才故意搖搖頭,感受了下發尾掃過脖子的酥麻感,“不就把頭發剪短了嘛,有啥大驚小怪的。”

“小姑,昨天晚上洗頭,你還是長頭發,一早就變成短頭發了,哎呀,有人進咱家給你剪頭發都沒被發現,天呢,這也太奇怪了,是不是昨天門沒關好,偷溜進來的,誰呀?”祁春桃握手舉到胸前,一副緊張的樣子,昨天是她負責關院門,要是有人偷偷進來,她肯定被訓斥。

姚常玉正好進來聽見孫女的話,照著腦門敲了兩下,“誰呀,你奶我,剪個頭發有啥稀奇的,還偷溜進來,用得著嗎,趕緊該幹啥幹啥去。”

祁春桃揉揉腦袋包著嘴,拿起水舀子出去了。

姚常玉對著祁香貝左看右看,咋看咋滿意,“妮兒,這樣是更好看。”

“我也這麽覺得。”祁香貝舉起大拇指,“媽,昨天我照鏡子都驚呆了,您手藝真好。”

“還行吧,你從小挑剔,媽為了你呀,專門跟人家師傅學過的。”姚常玉挺得意,過了這麽多年,沒退步,手藝還能拿得出手。

祁香貝心說怪不得,祁香貝呀,你何德何能有這麽愛你的媽媽,也為自己昨天晚上的決定感到欣喜,給母親先織件線衣果然再正確不過了。

在老太太身上膩乎了會兒,祁香貝才回屋收拾,等吃過飯,一刻不停就往公社走去了。

祁香貝以為自己夠早了,肯定能有個好位置,可惜,她低估了這個時代大家早起的積極性,拖拉機上一半多的位置都被占了,她上去後,勉強能靠上側邊的擋頭。

“香貝,你過來,來我旁邊。”

祁香貝聽是林小喜的聲音,在車上張望,看見李振朝她過來,“你跟小喜到前邊坐,說說話。”

“謝謝李哥。”祁香貝沒矯情推托,擠過去,坐到林小喜旁邊,拖拉機鬥前面放了板,成了一排板凳,“林嫂子,昨天咱一起上工,可沒聽你說去縣城呀。”

“我沒打算去,這不是,嗨,有特殊情況嘛。”說完,林小喜臉上浮現紅暈,想笑又忍住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你剪頭發了,剛才我還以為看錯了呢。”

“昨天晚上我媽給剪的,利索。”祁香貝看她緋紅的臉,再看她的手在肚子上不斷摩挲,好像明白了,小聲問:“林嫂子,你不會有了吧?”

林小喜雙手捂臉,低下頭,聲音也就比蚊子叫大點,不仔細聽都聽不著,“還不確定呢,我早上吃飯犯惡心,猜著有可能,這不到醫院讓大夫斷斷。”

“李醫生也能看吧。”祁香貝自動降低聲調,家裏有醫生,何必舍近求遠。

林小喜朝後看了一眼李振,那眼神裏透著化不開的甜蜜,“我公公講究啥醫不自醫,從來不給家裏人看,我婆婆就讓振哥帶我去醫院,要是,上工就得注意了。”

“要是,你這可就是進門喜,李大嬸得樂壞了,今年準能抱個大胖孫子。”祁香貝替林小喜高興,剛結婚就有孩子,這樣的媳婦做婆婆的都喜歡。

林小喜也不捂著臉了,臉上的笑意怎麽也掩不住,“我婆婆說讓我不要有負擔,沒懷上接著努力,男孩女孩她都喜歡。”

祁香貝暗想,李家大嬸倒是個好婆婆,也是,李醫生那一輩沒有女孩,李家大娘也沒生個閨女,要是有個孫女肯定也歡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