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一更)

因著沒有太子的指示, 小宮女又受到殷楚和江劭二人的壓力, 只好帶著江茗去了換膳時下人休息的地方。外面正是酒酣熱鬧的時候, 下人們也湊上去伺候,這裏便空了下來。

殷楚見到了地方,腳下不停, 轉身就走,卻被江劭攔住。

江劭將自己身上大氅解下, 扔給江茗, 又沖她伸出手:“把世子的大氅還來。”

江茗走進屋子,將殷楚的大氅交給飛浮, 又由飛浮送了出去。

殷楚接過, 也不多做停留, 他知道這是江劭特意讓江茗與自己劃清關系。他倒也無所謂,反正自己如此不受待見, 已經也不是一天半日了。

鬼使神差的, 殷楚低頭聞了下那大氅, 他記得江茗身上是股冷清橘香,如今混了濃烈的酒氣和腥氣, 白白的糟蹋了這股氣味。殷楚有些嫌棄,隨手就將那大氅扔給個內侍, 扔下一句“找個地方燒了”,便頭也不回的朝著宴席深處走去。

這方小宮女將衣服放好,出來關上門,轉身對江劭福了一禮:“公事, 方才來時,乳酪院的內使喚我去幫忙,說是要添些解酒的清涼酪子。”江劭現今奉旨皇城司,乃皇城禁軍,名頭是勾當皇城司公事,是以他人皆稱他為公事。

江劭背靠門站著,說道:“那你便去吧,我在這兒便是了。”

江茗在裏面聽著江劭這一板一眼的話音,只覺得好笑。這人在家裏胡攪蠻纏,愛與衛氏撒嬌,出來卻又撐著一副少將軍的模樣。

見屋內沒人,飛浮這才壓低了聲音,焦急的問道:“小姐,剛才可是那瘋子欺負你?你臉色怎得如此之差?”

江茗摸了摸自己的臉:“那瘋子並沒欺負我,反倒救了我。”

飛浮聞言驚道:“到底發生了什麽?是誰欺負小姐?我豁出去也要剮他兩刀。”

江茗褪下臟汙的衣裳,方才殷疇靠的那般近,身上俱都是酒氣,聞著就讓人犯嘔。江茗把衣裳扔給飛浮:“拿著,帶回去燒了。”

褪到後面,便是那條殷疇怎麽也扯不下來的褻褲。江茗撥開褻褲大腿處,左右竟有兩個隱秘的口袋。因著褲子裏面塞滿了絨毛,東西沉了進去,從外面看是怎麽也發現不了的。這口袋打開也極為方便,江茗摸到裏面的東西之後,微微的吐了口氣。

左邊的口袋裏是把尖利的匕首,單手拇指一撥便可褪鞘。與普通匕首不同的是,它的刀刃更細,只有一指那麽寬,便於藏匿。尖端鑄成了個圓形錐頭,若當時殷疇再過分些,這把匕首便會直接從他的後脖頸插進去。

右邊的口袋裏是個小錦囊,裏面是一包毒藥,江茗如此惜命,必然不會給自己使用。

她不是毫無防備,更不是將自己放入虎穴。只是這兩樣東西,都是走投無路之時所用。倘若她今日被逼無路殺了殷疇,清白是保住了,可她和飛浮的小命卻怕是保不住了。殷楚來了,確實在某種意義上救了她。

江茗將腰間的絲絳纏好,深吸了一口氣,這才對飛浮說道:“回去再說。”

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再推開門時已經絲毫看不出剛才的蒼白,好似真的只是去換了件衣裳。倒是江劭看了她一眼,撇了下嘴:“怎麽換了件衣服的功夫,人黑了這麽多?你是把臉上的粉也一起蹭下來了嗎?”

江茗:“……”

兩人走回正殿,江劭又說了她兩句:“你不同宛姐姐爭太子的婚事,倒是懂事,可那昭南王世子卻絕非良人。剛才說給世子的那句話,如今也說給你,切莫因他長的好看,便動了不該動的心思。你若是能說動母親讓我去延慶道,我便給你尋個好些的世家公子。只是你回去要好好跟著母親學些規矩,出去別汙了府裏的名聲。”

江茗是看出來了,因著衛氏性子軟柔,不怎麽管府裏的事兒,江衡常年在外,這江劭硬是把自己當做府裏的大家長了。雖然年紀尚小,卻一門心思的要維護江府榮光,就是看人的眼光有點問題。不過俗話說“親不隔疏,後不僭先”,他自然是對江宛更好些。

兩人回到正殿宴席,江茗這回便裝作乖巧女兒的模樣,蹭到衛氏那裏,依偎在衛氏身旁,仔細聽她同那些夫人們聊天。

周圍夫人見她這般,都沖著衛氏笑:“瞧瞧,這真是親生的女兒,才回來沒多久,就已經這麽親了。”

“看著這模樣,我猛地還以為看見了年輕的大將軍夫人,而自己,也還年輕著呢。”

江茗聽著,眼睛卻在人群裏尋找殷楚,見他已經在行酒令最熱鬧的那桌旁站著,手上拿了一支梨花簽子,搖搖擺擺,就是身上那件大氅沒了蹤影。周邊的人雖不敢趕他,卻同他保持著些許距離,省的惹禍上身,倒真是熱鬧裏的一抹淒寂。

殷楚原本看著桌上,此刻擡眸看過來,於江茗對視一瞬,嘴角微微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