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一更)

江宛躺在床上的時候, 便在腦海裏勾勒出了無數的畫面, 將自己應當做的一舉一動都想了個幹凈, 此刻故作欲言又止的模樣實在是順手拈來,真的不能再真了。

“母親,能否讓人先回避一下?”在衛氏的一再追問下, 江宛抿了一下唇,似是終於下了決心, 小聲說道, “且讓妹妹留下。此事與她有關,我便不能於妹妹不在場的時候說。”

衛氏覺得江宛還是有心, 生怕有些話讓下人聽去了, 無端端的添口舌, 還不肯在背後議論江茗,實在是讀了書受了聖人教誨的女子, 一言一行皆規矩。

衛氏便讓同舟倒好茶水, 帶著屋內的丫鬟嬤嬤們去外面候著。“人俱走了, 此處只有你我同宛兒三人,你便放心說吧。”

江宛咬著下唇, 小聲說道:“昨日、昨日那扒手將我推下橋的時候,我看見他的臉, 好似同妹妹院子裏的一個雜役相仿。只是當時,那扒手戴著兜帽,我又慌亂,看的不甚清楚, 不敢亂說,怕傷了一家人的和氣。”

說到這兒,江宛似是又想到了昨日的倉皇,臉色愈加蒼白,還紅了眼眶:“母親,都是宛兒不好,竟然將銀票弄沒了,耽誤了父親的事兒,我真是有虧您的養育之恩。”

江茗在旁揚了下眉,只看著江宛演,不知她能再編出個什麽故事。

衛氏嘆了口氣,江宛這話,同昨晚春湫說的一模一樣。但她又實在是信極了江宛,不疑她是瞎說,便拍了拍江宛的手,柔聲說道:“惜雋昨夜也是這麽說,但她胡亂攀附,實則是想害他人,那雜役只是茗兒院子裏一個丫鬟的親弟。”

江宛聽了,眉頭微微蹙起:“母親,可是丫鬟憐鶯的親弟?”

衛氏:“正是。”

江宛又說:“那便不是他,那小雜役的長相我是見過的。”她說完,又將自己看到的人的外貌描述了一番。

衛氏心裏生疑,想起江茗說過,若是能拉著江宛和惜雋的這條線,說不定便能將那銀票追回來,大將軍府的銀子不能白丟。更何況,若是後院真有這麽個膽大包天的雜役,竟然算計到兩位小姐的身上,那也勢必要揪出來。

衛氏將同舟叫到屋內,又讓江宛形容了下那雜役的外貌,江宛仔仔細細說來。衛氏便讓同舟帶著人去江茗院子裏,將所有的雜役都叫出來,一一對照。

江茗見江宛這麽篤定的模樣,加上方才王嬤嬤那般著急,知道兩人興許並未通過氣,便在一旁坐好,閃著一雙大眼睛,面帶微笑的看向江宛。

江宛說了這麽一陣兒,微微咳嗽兩聲,衛氏連忙讓她好好躺下,方才轉醒,又做這些勞心費神的事兒了,切莫留下病根。

江宛輕輕搖了下頭,柔聲說道:“母親,這事情原本都怪我。若不是因為我,怎會失了銀票?如今母親未生我氣,反而對我如此關懷,我心中更加難過了。更何況,這事兒又牽扯到了妹妹,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我處心積慮陷害妹妹呢。讓府外的人聽了去,倒要說些咱們府裏的不好。我真真不如死了算了,這事兒也能當做從未發生,任誰也不能說不是。”

衛氏聽她這話說的辛酸,連忙安撫道:“你這是說了什麽話?這事兒原本就不怪你,是那扒手的不是。你也不算牽扯茗兒,只是實話實說,為了找回銀票罷了。昨夜你父親已經去了茗兒那裏,這事兒與她並無關系。我只盼著,你們二人不要因此事心生芥蒂,還當親姐妹一般。”

江宛微低下頭:“宛兒自然是願意的。”

未過多時,同舟便回來了,真的帶了個同江宛描述的一模一樣的雜役。因著江宛仍在床上,便在隔間外面審訊,方便她也能聽見。

這雜役上來沒多久便招了,但只說自己是受惜雋指使,本來從宛小姐那兒搶了銀票之後兩人預待平分,結果還沒分,惜雋昨夜就被關進柴房了。陷害茗小姐的事兒,自己一概不知,那都是惜雋一個人的錯。

衛氏便又讓人將惜雋帶上來,惜雋便按照王嬤嬤的說法,講了一遍。到這兒一切方好,好似一切水落石出。

江茗這時候在旁邊,站起來問了句:“那銀票呢?搶了的銀票放到哪兒了?”

她是問到了點子上面,衛氏看向了兩人:“若是你們將銀票拿出來,至多就是趕出江府,你們可想清楚了。若是拿不出來,押送到官府,日後可連花這銀票的命都沒了。”

衛氏倒不是心軟,想要放了這兩人。而是剛才江宛說了一番話,讓她心裏微動。若是這事兒原原本本地傳到了外面去,別人還止不住怎麽笑話江府呢。是以並不打算真的報官,而是私下處置一番便了。

惜雋和雜役面面相覷,又一同看向了王嬤嬤。王嬤嬤在旁聽著,急得直跳腳。偏生就是在這一環出了問題——銀票還沒要回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