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飛浮將墨硯好, 江茗和殷楚各自提筆。

過了片刻,江茗覺得自己寫的差不多了, 將寫滿了字的紙張拿起吹了吹, 這才看向殷楚:“世子寫完了嗎?”

殷楚應了一聲, 兩人便將各自的內容交換。飛浮端上朱砂,若是兩人覺得有地方不合適, 便用朱砂先圈起來, 再做商討。

殷楚先看了江茗的, 上面密密麻麻,寫著:

第一,雙方各自銀錢、宅院獨立,無論成親之前,成親之後, 皆歸各自所有, 與對方毫無幹系。

第二,殷楚不得限制江茗行動、交友等行為。

第三,雙方只有夫妻之名,無夫妻之實之行舉。

第四, 若江茗提出和離, 殷楚應竭力配合,不得延誤反悔。

大部分內容都是兩人之前說好的,但江茗畢竟是個現代人,又是個商人,習慣就是不相信他人空口之說, 凡事總是要落到實處才覺得安心。

殷楚看了,也覺得沒什麽問題。這樣最好,日後分別時也能和和氣氣互道一聲珍重。

殷楚心裏有一絲苦澀,但他心中磊落,毫無半點非分之想,便未有半分變色。原本殷楚就是個不打算成親的,一來沒有中意的,便不欲將就;二來如同他之前所說,日後大勢未定,他亦不想將江茗卷入旋渦。

如今和江茗這親事,雖是那日一時沖了頭,但事後想起來卻總是有那麽一絲異樣的欣喜,就像兒時偷吃了塊甜滋滋的糖,回想起來便能點亮一日的心情。

然而這份欣喜當中似乎又帶了些強霸的無賴之氣,讓他頗有些無奈。他只好將這滋味藏在心底深處,不欲也不願拿出來展示一二,免得兩人尷尬。

另一邊江茗看了殷楚的。他那張紙上面幹幹凈凈,一句話也沒有寫。

江茗擡頭看向殷楚:“世子什麽要求都沒有?”

“原本就是權宜之計,想不出有什麽好要求你的。”殷楚答道。

“你家裏人也都知道是權宜之計?皇上若是知道這是搪塞他的法子呢?”江茗說完,自己倒先輕輕嘆了口氣。

她也實在是矛盾極了。原本這其中的事情她都可以規避,若不是因為喬靳突然被拘禁在宮中,她又不願舍了他,迫於無奈才在華京留下。誰知這麽一留倒留出了問題,那老鄉紳來的突兀,讓她防不勝防。

當日若被皇後算計了,嫁了老鄉紳,不管她中途跑或不跑,她都將遠離華京城,喬靳和京中生計又當如何?也虧得殷楚那日急中生智,將諸多問題化解。再加上殷楚實在是思慮周到,先來與自己說明當日只是緩兵救她之法,過段時日便將休書奉上。

可江茗也怕,怕這婚事起了波瀾,成了他人攻擊殷楚的引子。他對她這般,她怎能只管自己舒坦,置他於不顧?

她手握成拳,圈起的虎口處輕輕敲了敲自己的額頭,半是遮掩半是含糊地說道:“世子,你這樣會讓我覺得占了你好多便宜,壓力很大的。”

殷楚聽她這麽一說,臉上露出些許笑意,這才說道:“昭南王府的人並不知道你我二人之間的事情,但他們即便見了,也不會到處說,所以無需擔心。我父親因為常年昏迷,醒了也都渾渾噩噩的,有時候可能連我都不認得,你是誰對他而言並不重要。至於皇上,我自然是希望能讓他信服的,但我原本就是個混不吝,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你也無需擔心,殷楚雖名聲並不甚好,但也能保你平安。”

江茗想了想,拿出一張紙,騰上自己方才寫的幾條之後,又在後面加上一條——盡量滿足彼此蒙混過關的需要。

她遞給殷楚,一邊說道:“我聽聞你時常在外面吃飯,若是晚上回來一起用飯,就提前讓人告訴一聲,省的我沒準備。”

“若是晚上來不及回來,會與你說的。”殷楚答道。

“嗯?”

“新婚燕爾,還天天往外跑,未免太過分了。”殷楚說著,寫下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

春日疾進,草長鶯飛,三月天轉眼就過去了。有篇文章從臨安府發了聲跡,一開始只是在讀書人之間傳說,後來成了街臨巷裏的雜談,轉眼之間聲勢便起的浩大,沿著水路直搗華京。

一開始是些水碼頭的船工當做笑話似的說,他們接觸的人多且雜,後來有些流鶯甚至編了小曲兒偷偷傳唱,逗人一笑。

什麽東西新鮮,便有人跟著學,甚至連那聲名在外盈袖坊也摻了一腳,只不過說的含糊,外人挑不出什麽錯兒,可在有心人耳朵裏就另外一說。

華京城的讀書人得聞此事,讀了這文章,一個個也跟著技癢起來,偷摸摸的寫些文章想要比上一比。未出幾日,這事兒便取代昭南王府的婚事,成了最熱的茶談。

但這些東西卻也是在控制之內,一來沒有觸及到靖文帝的皇權,二來沒有人借此生事,一切都是暗流湧動,反而能保的喬靳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