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二更)

飛浮見江茗臉色不好, 這便問道:“小姐, 可是有什麽事兒?”

江茗像是沒聽見一樣,只看著那張字條發呆。片刻之後, 她站起身來,眼神有些空蕩蕩的,沉默地在屋子裏轉了一圈。

再走回案前後, 她拿起毛筆,展開一張宣紙, 想要寫點什麽。

筆尖垂下,又擡起;垂下,又擡起。最後, 她緩緩的閉上的雙眼, 壓低了聲音,但其中卻盛滿了怒氣:“叫張赫來!叫他現在過來!”

飛浮出去放信, 張赫得了消息再趕來時已經是翌日正午,江茗坐在小木屋裏,此刻已經沒了昨日那般失態。但她見了張赫,眉頭卻漸漸蹙起,先讓憐鶯端了一杯茶給張赫,自己就坐在一旁,沉默的看著他不說話。

平日裏的江茗十分平易近人,沒有掌櫃的架子,說起話來也利落灑脫,偶爾還有些調皮, 但這並不代表著她是個好說話的人。她底線很穩,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任你是誰來也休想撼動半分。

江茗畢竟做了生意這般久,氣魄什麽的都在,只是被身上的那股子懶洋洋的勁兒給抵下去了。如今這麽看著張赫,總是他在船上摸爬滾打這些年,也難免有些膽顫。

加上他心虛,那就更是不敢言語,連端在手上的茶都不敢抿上一口。

“坐。”過了半晌,江茗開口了,她用下巴點了下椅子。

張赫:“不敢坐。”

“你還有什麽不敢做的?”江茗反問道:“當日是誰往船上放的貨箱?誰的貨?”

張赫吞了下口水,堅持自己之前的口風:“查不出來。”

江茗冷笑一聲,一步一步的踱到張赫身邊:“查不出來?還是原本就知道,但是不想說?”

“我……”張赫擡頭看向江茗,一言不發。

江茗冷笑著搖了搖頭:“是我平日裏對你們太好了?讓你們忘了誰才是掌櫃的?忘了在外面同掌櫃的回話,應當是什麽模樣?”

張赫聞言,把頭一低,雙手垂在前面。

江茗吐了一口濁氣,她走到張赫身旁,按住他的肩膀,沉聲說道:“事情我不怪你。你也是被蒙在鼓裏,又拼了命救了我。我信任你,這才讓你去幫閩州運糧。但是張赫啊,沒有幫別人兜著的道理。你這樣做,對得起船上死的那些船員嗎?”

張赫肩膀微微抖動了兩下,他低聲說道:“我不是有意瞞著掌櫃的。何況,何況我想喬掌櫃也不是有意的,他同我解釋過,我……”

“你就信了?”江茗說道:“所以那日你在華京城,早就見到了喬靳。”

“是。”張赫點了下頭:“喬掌櫃從外面回來的,人好像很生氣。他見了我,立刻拉著我問掌櫃的安危,我說還好,他這才松了口氣。我看他的樣子不是作假的,生怕這其中有什麽誤會。喬掌櫃說等見了您,會親自和您請罪,讓我不要說,否則這大局之下,最後倒黴的還是掌櫃的手下的夥計們。”

“他有沒有問我在什麽地方?”江茗問道。

張赫聽了這問題,愣了一下,仔細回想片刻,喬靳似乎是真的沒有問掌櫃的在哪裏,從一開始就是只問安危,其他什麽都不問。

可這就有些顯得不同尋常了。

張赫搖了搖頭,回道:“沒問起過。”

“還算他有點良心。”江茗聲音中有些苦澀:“所以你就幫他瞞著我?那你一開始為何不說?!”

張赫答道:“一開始我醒來的時候是慌的,我自己想也沒想明白怎麽會突然這樣。後來我想掌櫃的身體尚未康復,眼睛又看不見,如今知道了也只會氣,反而會和喬掌櫃鬧僵。掌櫃的只是個女子,外面人都知道壽謙票號和太和樓的掌櫃是喬靳,沒人知道是掌櫃的。此刻掌櫃的人在閩州,他在華京,若是起了沖突,掌櫃的定然不占便宜。這才……”

“你不是這麽心細的人。”江茗打斷他:“是誰同你說的這些話?”

張赫被拆穿,低頭說道:“是一個人給傳的話,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然後你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是嗎?”江茗問道。

張赫默認。

江茗看了張赫一眼,沉聲說道:“如你所說,我只是個女子,外面的人都說壽謙票號和太和樓是喬靳的。但你知道喬靳給我當了這麽多年的幕前掌櫃,為何從未取而代之嗎?”

“不知。”張赫答道。

江茗:“因為最重要的契約、人脈都在我這裏,我想要按倒他輕而易舉,但是他想要動我,卻是難上加難。”

張赫想了半天,突然擡頭問道:“難道喬掌櫃是想……”他說著,連自己都不敢相信似的,聲音越來越小:“想趁著這次將掌櫃的殺死?”

江茗搖了搖頭:“不是。喬靳不是這種人。”否則他不會不問自己在何處。他既然不問,便是不想讓邊上的人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