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三更)

皇後來的晚些,自然是已經有宮人將這處的發生的事兒俱都講與她聽。

皇後坐在慈元宮中, 宮女尚在為她整理發髻。她看著銅鏡中的自己, 這才些許日子, 她臉上已經沒有之前的那種容光, 好似一下老了許多年歲似的。

皇後摸了下自己的眼角,輕嘆道:“如今年紀大了, 連皺紋都攀上來了。”

宮女連忙說著好話:“皇後娘娘哪兒年紀大了?奴婢十三歲進宮, 伺候著皇後娘娘, 如今小二十年過去了, 皇後娘娘從未變過模樣。”

皇後微微一笑:“你們也不要說些討好的話, 人老了,總是不服不行。”說罷,她又長嘆一口氣:“我十四歲嫁於皇上,後來隨著皇上進了宮中, 宮墻裏的日子一過, 倒是真數不出日子來了。眼看著都忘了外面是什麽模樣。”

“外面哪裏有宮中好呢?”宮女說道:“不然外面怎麽那些女子,俱都擠破了頭想往宮裏鉆呢?”

皇後站起身來,緩緩說道:“人的命數都是老天定好了的, 讓你走什麽樣的路,那就得走什麽樣的路。這條路開始走下去, 便由不得你後悔。”

宮女聽了這話, 雖百思不得其解,但還是連忙跪下:“奴婢進宮從未後悔,伺候娘娘也從未後悔。”

皇後走過她的身旁, 輕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本宮哪裏是在說你,看將你嚇的。”

宮女雖年歲不小,但在皇後面前只有尊卑二字,她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後,便要恭敬叩拜。她跪在地上,抿著嘴說道:“娘娘若是憂愁,不若點些鯨彌香?”

聽到這三個字,皇後臉色瞬間收斂,眼中流露出一絲怒意:“鯨彌香?”她冷笑道:“本宮以往曾說,此物解憂。可人總是會變的,如今這東西,只憑添煩悶。即刻將慈元宮中所有的鯨彌香全都扔出去,本宮再也不要聞到這股氣味!”

宮女哪裏知道往日這深受皇後喜愛的鯨彌香,竟然突然成了汙物,她連忙磕頭應道:“奴婢這就去。”

皇後深吸了一口氣,挺直肩膀,向外走去。

幾十年宮墻內的生活,早已經忘了外面的世界,只有那鯨彌香時時刻刻提醒著自己。可如今,閩州的捷報對自己來說便是噩耗。可自己卻只能笑,稱贊一聲盛世太平,皇上自有天佑。

可又有誰,能看到宮墻裏的自己?

…………

殷楚倒也不急著再回去,只是坐在這涼亭當中,拿著塊點心吃了。一旁的宮女要來添茶,殷楚也只是擺了擺手,轉頭問江茗:“哪個是你用過的杯子?”

江茗端起個小杯,遞給他:“喏。”

殷楚接過杯子,抿了一口,笑道:“今日宮裏這茶倒是比往日的好喝許多。”

江茗無奈的搖了搖頭,說道:“到時候又讓人看了去,說些閑話。”

“哦?”殷楚揚著眉角:“方才我看她們都朝你那兒過去了,總不是為了區區一百兩銀子來賀喜的吧?”

“還不是你。”江茗嗔道:“她們非要問我是如何馭夫的,才把一位潑皮無賴瘋世子變成了沙場功勛。”

殷楚假意驚道:“她們竟然沒覺得我寵妻?”

尚未等江茗回話,懷寅終於忍不住開口了:“你們兩個當我是不存在的嗎?”

殷楚一轉頭:“懷寅竟然在這裏啊。”

懷寅:“……”我剛才明明有說話的……

殷楚拉著江茗的手,湊到她耳旁輕聲說道:“今日這聚宴定然是有些意圖的,小心些。”

江茗點了點頭:“知道了。”

在外人眼裏,這兩人行舉親昵,眼裏根本沒有別人,更別提什麽守什麽禮了。但又想到兩人大婚那日,禮數什麽就早已經被殷楚拋在腦後了,便也不好說什麽。

能說什麽呢?誰也不想去觸這昭南王世子的黴頭。他是對世子妃溫柔親昵,又不是對所有人都如此。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如今不但不敢招惹殷楚,連江茗也被劃到了不能惹的範圍裏。生怕這世子妃不高興了,世子就要拎著鞭子來抽人了。

殷楚說完,那頭便有內侍進來,高喊一聲:“皇後娘娘駕到。”

眾人見禮,皇後款款而來,免了禮。她臉上依舊掛著往日的溫柔,眉眼裏一派與世無爭的模樣,與眾人閑說了兩句。待看到懷寅時,沖她招了招手,懷寅便走了過去。

皇後一手拉著懷寅,低著聲音笑問道:“可往對面看了?”

懷寅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母後,懷寅之前說過了,不求賜婚的。”

“你這丫頭。”皇後搖了搖頭:“你是大胤的公主,又是我和你父皇的掌上明珠,你不要嫁武將,你父皇也應了。如今讓你挑,你又不肯開口了。隨便是哪家的郎君,誰不願意娶你?我和你父皇又不頑固,只要是人品行端正,又肯上進,便都隨你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