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東四十條的復式小樓,是誰許下你一生的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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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腫了雙眼,這代價還是值得的。

因為覺得那天自己哭得丟臉,沒辦法收場,蘇青消失了幾天,誰都不想見。

等覺得自己終究可以面對繼續丟臉的人生,蘇青誰都沒告訴,自己一個人跑去醫院給冰冰送點兒吃的。

結果撞見兩個小朋友在那裏玩喂你一口喂我一口的遊戲,熱戀中的人也夠討厭的了,蹭一臉粥有意思嗎?

雖然兩人和好,蘇青很高興,然而內心深處,更多是一種嫌棄自己多管閑事的莫名沮喪。

情侶吵架是維系關系的黏合劑,蘇青這麽上心地燃燒自己照亮別人,也沒見他們上心幫她找個男人。

站在病房門外,蘇青知道自己還是別討人嫌破壞冰冰和方怡然親昵喂粥的小世界吧。

其他病床的病人和家屬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

唯一淡然的是某個空病床旁邊的瘦小中年男人,背對著冰冰和方怡然,不停擺弄自己的公文包。

大概是多年尼古丁的生涯熏黃了臉,他讓蘇青過目不忘,昨天在停車場哭,被人圍觀時,這張苦逼臉太讓人印象深刻了。

他就像是強迫症一樣,把包立在那裏,過一會兒又翻包看了看,簡直像是小說《舞舞舞》裏那個把乏味當成藝術一樣供奉的警察,在這個環境下說不出的怪異。

對著那個男人發呆了片刻,蘇青也不知道是把吃的送進去,還是直接走。

李文博插著兜,在後面看著蘇青。

今天方怡然假裝什麽事都沒發生,撒丫子使出媚術,讓冰冰一點招兒都沒有。

蘇青來之前,李文博也覺得尷尬,出去抽煙。

回來的時候便看見蘇青站在門口,鼓起臉在那裏扮演熊,短發亂糟糟的,身上的黑色羽絨服大概穿了很多年,洗得有點兒大了,圍巾一段耷拉到地上,她也沒注意到。

這女的,最近是有點兒對外貌放棄了,腳上蹬的一雙馬丁靴傷痕累累的。

看了有五分鐘,發現蘇青發呆發得還挺愉快,李文博探過頭:“喲,好幾天不見,學會偷窺了。”

蘇青說話的樣子像受驚的小鹿,睜大眼睛,指著他:“下次還這麽嚇唬我,你試試!”

李文博笑了:“又不是第一次見他倆起膩,你在外面避嫌個屁啊。”

蘇青望著醫院走廊的天花板:“最討厭別人秀恩愛了。”

“那你也秀啊,那麽多男人喜歡你,到底選哪個啊,吊他們胃口行,但別把人家吊沒影了。”

蘇青一舉手:“行了,別說了,煩死了。”

病房裏那個不停把皮包立起放下的男人意識到病房門口站了兩個人,便停下了,瞥了兩眼,背起背包就走了。

李文博問蘇青:“這人幹嗎的啊?”

蘇青搖搖頭:“我也看半天了,可奇怪了,老是弄他的背包。”

本來兩人想進去了,但是冰冰和方怡然的肉麻行為又上升了一個階段,冰冰開始給方怡然剪指甲了,都細著嗓子撒嬌說話,都模仿幼兒園的小朋友。

蘇青看了看表,指了指走廊那邊的座椅:“咱倆再坐一會兒吧。”

李文博捂著肚子:“我還沒吃飯呢,要不咱倆吃飯去吧?”

蘇青說早晨給冰冰做的病號飯做多了,午飯就在公司吃的這個。

李文博把蘇青手中的保溫飯盒搶過來:“早說啊,冰冰吃方怡然的飯,沒工夫吃你的飯。”

蘇青攔不過:“餓死鬼!那你跟冰冰說我可給他送過飯了。”

蘇青帶來的病號飯是皮蛋瘦肉粥和幾個清淡小菜,特意在網上找的容易消化的菜譜。

李文博大概是真餓了,吃得狼吞虎咽的,最後還把菜湯倒進粥裏,呼嚕呼嚕地一口喝幹了。

李文博吃得有點兒意猶未盡: “有點兒淡,下回做鹹點兒。”

蘇青努力把白眼翻得專業一些,給他遞過一張紙巾:“不要臉。”

李文博擦了擦嘴:“下回我住院,你給我送飯不?”

蘇青搖搖頭:“我不送,我拎過來一大堆吃的,發現門外一堆送飯的美女在排隊,排到我時,那飯都得長毛了吧,你愛吃長毛的飯嗎?”

李文博特別當回事,仔細思考:“我會開條特別通道給你,比如窗口放一條軟梯,你直接爬上來就行,人可以不到,飯一定要送到。”

“呸,我就不說你不要臉了,還沒見過有人詛咒自己住院的。”

“那說不定,人無完人,說不定我死在你前面呢。”

“別,我一定要死在前面,葬禮上要邀請所有不珍惜我的賤人出席,他們一來會看到,呀,原來蘇青的品位這麽好,在我之後她都沒放棄自己,找的男人都比我好,她太棒了,我當時怎麽跟她分開呢?”

“那我能參加你的葬禮嗎?我挺好奇你到底是愛上什麽樣的妖魔鬼怪,才把你變成一副渾不吝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