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快，體育委員，送衛瑩去校醫務室！”

馬永梅心想這孩子得是疼成什麽樣，居然疼得緊咬課代表的胳膊不撒口。

體育委宋玉卿是個一米八幾的彪壯少年，平時在班裏就是個熱心腸的，加上體格彪悍，班裏同學有個什麽病痛都是他負責背去醫務室。

聽寫期間出現狀況，全班都扭頭過來看。

衛瑩意識到自己的“錯誤”，立刻撒口，生怕顯得格格不入，假裝自己是個正常人，一臉乖巧地在原位端端正正坐好。

唐煜收回胳膊，掃了眼胳膊上幾乎滲血的紅印，生怕被人給看見，連忙捂住。他吸了口氣，充當衛瑩的傳話筒，跟馬永梅說：“老師，衛瑩她不疼了。”

馬永梅緊著眉頭問：“你沒事兒吧？”

唐煜嘴唇輕輕一抿，搖頭，表示沒事。

馬永梅這才松一口氣，拿卷成筒狀的英語書在課桌上拍了兩下，讓躁動的教室又恢復安靜，說：“繼續聽寫。衛瑩，你要是不舒服就在課桌上趴一會兒。唐煜，下來後你利用課間時間給衛瑩聽寫。”

唐煜點頭嗯了一聲。

衛瑩如同刑期未滿的犯人被大赦，雙手立刻交疊擱在課桌上，把臉埋進臂彎裏裝睡，以此逃避聽寫。

當她閉目凝神，耳朵裏瞬間出現了很多聲音，吵得她腦仁疼。她又睜開眼看班裏，發現同學們都在認真聽寫，誰都沒說話。

她再次閉上眼，仔細聽。

其中就有秦梅的聲音：

——衛瑩真的病得不輕。都病成這樣了還來上課，這不像她。

王靜。

——碟仙準得可怕。就算衛瑩不生病，也快被趕出12班了。爸爸答應幫我轉發衛瑩校園暴力衛蕊的微博，她完蛋了！

文曉嵐。

——死胖子越來越神經病了。

衛瑩仔細聽了一會兒，才想明白，原來她此刻聽見的都是她們的心聲。

在一片“嘰嘰喳喳”中，衛瑩捕捉到了繼妹衛蕊的內心聲音。

衛蕊在心裏真切地希望衛瑩一病不起，病死最好。如果她死了，爸爸的家產自然就會由弟弟和她繼承。如果衛瑩不死，分家產就很難輪到他們。

畢竟，她和弟弟不是父親親生的。即便衛道明待他們如親生，可說到底還是血緣占優勢。

衛蕊今年也才16歲，年紀輕輕就有要人死的想法，讓衛瑩這只“厲鬼”都覺得不寒而栗。

最可怕的是鬼嗎？不，鬼比人的想法更單純。

女如其母，蛇蠍心腸。這種人骨子裏都爛透了，嚼進嘴裏，味道必定是苦的。

衛瑩又仔細聽其它同學的心聲，少年少女的心事，總是詭異莫名的。

某某喜歡某某，卻被對方嫌棄學習太差。

某某被同桌借了五塊錢，在想，應該怎麽優雅地要錢，又不顯得自己摳門。

某某昨天和好朋友因為吃糖醋排骨還是糖醋魚而吵架，在想，待會下課要不要叫她一起上廁所。

再譬如衛瑩前桌的胖子，在想，為什麽衛瑩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瘦下來了，是因為生病還是？不如他也生個病？

衛瑩聽了一圈兒同學們的心聲，覺得有趣，可她卻無法窺探唐煜的心聲。

衛瑩：？？

為了逃避英語聽寫，衛瑩睡了半節課過去。睡著後她的身體會自動吸收附近的霧霾和死氣，學校的地底下原本就是一個古墳場，有鎮壓的死屍，雖然死氣稀薄，卻聊勝於無。

昨晚衛瑩已經在醫院吃得挺飽了，吸收了學校稀薄的死氣，撐得打了個嗝。

因為身體力量充沛，她醒來後耳聰目明，沒戴眼鏡都能看見黑板上的字。

英語老師在台上唾沫橫飛，而她閑得無聊，隨手翻了翻英語書後面的單詞表。

她只是簡單掃了一遍，發現那些原本在腦子裏被遮蓋的單詞，瞬間就恍如被揭開了一層遮布，全部暴露而出，在她腦海裏變得清晰立體。

她前世雖然沒考上什麽好大學，可衛道明卻花錢讓她出國“深造”。之後她成為國際名模，常年亮相時裝周，英語自然不差。

屏蔽語言的閘門一被拉開，她看不懂的英語，現在似乎成了她的母語。

書上復雜的閱讀理解，也全都融會貫通。

第一節課下課後，班裏同學大多都出去買早餐，教室裏只剩下零星幾個同學。

唐煜現在是殘疾人身份，他會盡可能減少出教室的次數。他從抽屜裏取出自己的早餐，正準備拆，想到衛瑩，又忍著饑餓遞給了她。

衛瑩看了眼唐煜遞過來的三明治，搖搖頭：“我不餓。”

不知道是不是唐煜的錯覺，他總覺得，衛瑩看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塊鮮美可口的刺身。

唐煜問她：“你要不要回醫院？”

衛瑩眨著那雙大眼睛反問：“我為什麽要回醫院？”

他喉嚨微微滾動，不再說話，似乎在思考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