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黑天鵝(第2/3頁)

徐程嶙微笑:“而且按照你們的描述來看,他分裂出來的陸敘並不是真實記憶中的孿生哥哥,而是陸先生自我厭惡狀態下產生的負面人格。”

兄長的枉死,母親的遷怒。

悲傷、愧疚、懊惱、怨恨、嫉妒。

種種痛苦交纏,說是心魔也不為過。

梁挽垂著腦袋消化這句話,良久,她小心翼翼地擡起頭來:“要多久,他才可以保持一個長期穩定的狀態?”

徐程嶙掃了一眼病床上昏睡不醒的年輕男人,“等他這回醒了,應該就差不多了。”

梁挽欣喜萬分,連連感謝。

當時的她,沒有意識到這句話會成為一個美麗的肥皂泡。甚至,她壓根就沒想過,在今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裏,再不能見到陸衍清醒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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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首演,巴蘭欽的脾氣堪比活火山。

群舞演員遭罪,主跳更是時時刻刻都走在巖漿上的鐵索橋,稍不留神就會掉下去,落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梁挽已經抱著膝蓋坐在角落處整整一個小時,這六十分鐘裏啥都沒幹,光看著團長噴人了。按照道理他們群舞的人排練完自己的部分後就可以休息,接下來是領舞們的solo time,無奈巴蘭欽並不肯這般安排,言明要讓全部人都好好品鑒一下主跳們的實力。

這就是公開處刑了。

冷酷無情的團長大人不斷舞跳到登峰造極,嘴皮子功底也是一等一。抨擊團員的手段層出不窮,尤其擅長用大段大段的長詞來形容對方。

比如:【你知道你剛才跳起來的樣子像我祖母桌上的那只火雞嗎?】

再比如:【醒醒,我要一個陷入愛河的表情,不是你這種想看脫衣舞娘跳lap dance的饑渴模樣!】

毒,太瘠薄毒了!

梁挽作為旁觀者都聽得頭皮發麻,更勿論幾個當事人了。從她這個角度望過去,可以清楚看到那幾位年輕人們眼眶中包含的熱淚,那可不是什麽感動留下的淚水。

惡魔噙著笑,依舊無差別攻擊:“怎麽樣?你們認為我說得不對,現在就用舞姿征服我。”

全場一片死寂。

巴蘭欽眯著眼,掃過那些小心翼翼的面孔,冷笑道:“還有三天。”他背著手,信步閑庭一般,在排練室內來回踱步,走至中心時停住,忽而厲聲:“三天後,你們就將在大都會歌劇院,全世界古典藝術家憧憬的舞台上為我們ABT拉開帷幕,好好想一想你們該用什麽去迎接這歷史性的一刻!”

他擡手,一臉陰鷙地點了點右側額際:“明白嗎?”

梁挽看懂了,是讓他們帶著腦子跳舞。眾人都不敢接話,垂眼作鵪鶉狀。

巴蘭欽拉高嗓音:“女士們先生們,明白嗎?”

頃刻間,全體起立,無人敢不應,恨不能將手放在胸前宣誓以表赤誠。

梁挽同其他團員一樣,梗著脖子昂著頭目送撒旦離開,站軍姿一般地保持,直到那個瘦高的身影拐過長廊消失不見,才如釋重負地靠到墻上。

舞房裏很快充斥著各種抱怨,長籲短嘆夾雜著委屈的啜泣,熱鬧程度堪比菜市場。幸好已經是深夜十二點,接近十六個小時的排練,眾人早就疲累不堪,沒幾分鐘就散場回去。

梁挽是最遲一個走的,回紐約後的這幾日枯燥到想尖叫,陸衍仿佛中了什麽惡毒巫女的詛咒,一直陷在沉睡裏。她每日午休一小時爭分奪秒去看他,企圖將他喚醒,卻如石沉大海,渺無音訊。

徐程嶙說他偶爾會醒,只是她來得不巧,沒有撞上罷了。

梁挽感覺自己都快瘋魔了,她不想回公寓對著月亮垂淚,最近幹脆卷了幾件換洗衣服睡在了這裏。

四層同時配了淋浴房,熱水二十四小時供應。她沖完澡,去了同層盡頭處很小的一間倉庫。

倉庫堆了些輪七八糟的雜物,鑰匙還是J妹在ABT搞清潔的親戚給的。她將躺椅展開,薄毯一裹,看了會兒歷任ABT首席的舞姿集錦,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萬千畫面掠過,到最後都是那個眉梢眼角帶著張揚的好看男人。

她看到夢裏的自己穿著黑色紗裙,頭頂皇冠,在舞台上謝幕完,伴著排山倒海的歡呼聲撲入陸衍的懷抱。

這夢太真實了,早上醒來依舊惆悵萬分。梁挽咬著牙刷若有所思,大概心底仍然有個根深蒂固的執念,渴望讓心愛的男人見證自己最榮耀的一刻,所以才會夢到這些。

梁挽往臉上狠狠潑了捧冷水,慢慢在鏡子前挺直身軀。盯了鏡中的少女一會兒,她又回到倉庫,鬼使神差換上了黑色舞裙,這裙子是前年校慶時主演天鵝湖時穿的,當時她一人分飾雙女主,博了個滿堂彩。

今非昔比,眼下她在人才濟濟的紐約芭蕾舞團,也終歸只是個三流選手。

梁挽嘆口氣,瞄了下手機屏幕,六點來鐘,距離排練還有兩個小時。她突然就起了個大膽的想法,準備錄一段黑天鵝的獨舞片段,屆時讓護士天天在病床邊上放,興許能讓陸少爺提早蘇醒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