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席駿錚信手拈來的話,席瑾蔓是一點沒懷疑。

四叔本來就長得好看,這念頭在席瑾蔓的腦海裏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打從第一次私下打量四叔起,就已經將四叔與京城裏見過的其他公子哥兒比過,比來比去也沒一個比得上四叔的。

可這種念頭,偷偷藏在心裏頭想想也就罷了,四叔再好看,也不能就這麽大咧咧地說出來啊!

弄得好像自己沒事老盯著四叔的臉瞧似的,多丟人。

果真是喝酒誤事。

就像是掩藏了許久的秘密被人無意窺探到,然後堂而皇之地拉到明堂前公諸於眾一般,席瑾蔓一對白玉嫩耳紅得幾乎能滴血。

思來想去,對方才清醒前的事兒,席瑾蔓一點印象都沒有,也不知自己先前是怎麽說的,連辯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不過既然話都已經說出口了,難不成還能幹巴巴地辯解說,不,四叔您聽錯了。

弄得好像在說四叔長得醜似的,反而弄巧成拙。

若是這話說出來,席瑾蔓可以想象,以四叔睚眥必報的性格,自己後頭定有得苦頭吃。

這麽想著,席瑾蔓忽覺背脊發涼,後頸陰風陣陣。

事已至此,席瑾蔓幹脆破罐子破摔,擡頭腆著火辣辣的臉皮對四叔恭維一笑。

“四叔在邊疆金戈鐵馬保家衛國,這身威武不凡的氣勢,自然不是尋常人可比的。”

既然不好反駁,那就順著馬屁拍下去好了,反正丟人先前都丟過了,自己在四叔面前早沒有什麽臉面了。

況且是誇四叔的話,又不是說四叔壞話被當場抓包,有什麽好心虛的。雖說四叔是長輩,對四叔的相貌評頭論足不大好,但是恭維的話誰都愛聽不是?

這麽自欺欺人地安慰著自己,許是這些日子裏臉皮練得夠厚,席瑾蔓的心裏倒真好受了不少。

“哦?就僅僅是這樣?”

席駿錚換了個坐姿,微微側過頭,將自己還帶著血淋淋牙印子的半邊臉對向席瑾蔓,“那榕姐兒毀了我這張好看的臉,該怎麽賠?”

馬車頂上懸著的夜明珠散出柔和的光線,照在席駿錚的臉頰上,兩排整齊的牙印子異常紮眼,微微內陷的齒印被猩紅的血珠填滿,尚未幹涸,給剛毅的面容上平添了幾分庸散妖冶,讓人一眼望去便忽視不了它的存在。

席瑾蔓瞪圓了雙目,望著眼前鮮紅刺眼的血珠子不由有些怔楞,口中小舌下意識一一舔過自己的牙齒,似乎還能嘗到尚未消散的血腥味。

這麽深,這得有多疼啊。

明明傷在四叔身上,席瑾蔓卻覺得自己的半邊兒臉頰也生疼起來,就像是曾經吃東西不小心咬破了自個兒的臉頰似的,不過那時候疼的是口腔裏面,而現在疼的是外邊的臉皮上。

收手捂住了自己一抽一抽疼著的半邊臉頰,席瑾蔓閃爍著眼神不敢再往四叔臉上瞧,身體則悄悄地朝馬車一角稍微縮了縮,想盡量離四叔遠些。

“四,四叔,您的臉……怎麽受傷了?”抱著最後一絲僥幸,席瑾蔓問出了口,希望能從四叔口中聽到兇手另有其人。

見小姑娘這副絲毫沒有印象的模樣,席駿錚說話更是沒有顧忌。

“還不是榕姐兒喝醉了鬧脾氣,非說我長得好看,一個勁兒地往我身上撲,不讓你撲還張口就咬,怎麽都不肯松口。”

好聽點是喝醉了鬧脾氣,說難聽點可不就是發酒瘋?

席瑾蔓一邊聽著,一邊顫著心肝兒將身體往一旁挪去,背脊愈發彎得厲害,將自己縮成一團。

若非此刻馬車還在路上,席瑾蔓恨不能立刻奪門而出,再也沒臉見四叔。

丟人丟上天了,雖對於這些事完全沒有印象,可光從四叔嘴裏聽著,自己發酒瘋的模樣幾乎歷歷在目。

還沒等席瑾蔓想好話語辯解,就聽四叔嘆了口氣,語氣裏頗有些苦惱。

“等天一亮,我約了幾個弟兄在醉仙樓一聚,頂著這麽深個牙印子,榕姐兒說我去是不去?”

上回席瑾蔓帶著小姑姑出去玩兒,便是在醉仙樓裏無意中遇上了四叔辦事,將小姑姑嚇得不輕。

一聽到醉仙樓,席瑾蔓不由又想起了夢裏那條半人高、喜吃生肉的大黑狗,不由身體一個哆嗦。

席瑾蔓忙伸出手,牢牢將另一邊臉蛋也捂起來,生怕四叔一生氣,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也要在自己的臉蛋兒上留下點什麽才甘心。

悄悄擡眸瞥了眼四叔,見他帶著笑,似乎並沒有動怒的模樣,席瑾蔓一時摸不透四叔的心思,便只得一邊防著四叔,一邊壯著膽子給四叔戴高帽。

“四叔堂堂大丈夫,靠得全是這身本事服人,一個牙印子哪裏值當什麽,旁人哪裏敢多嘴,四叔您說是不是?”

說著席瑾蔓心裏倒是想到了另一層,四叔突然特意提到醉仙樓,也不知是不是巧合,還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