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馬車裏,席駿錚眸中神色晦暗不明,不知在想什麽,手隨意搭在小幾上,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著,發出一聲聲沉悶的“咚”。

視線無意中往下一掃,忽然發現腳邊不知何時,多了一塊雪白的帕子。

馬車裏並沒有別人上來過,這塊帕子是誰的不言而喻。

席駿錚彎腰撿起帕子,地上鋪了雪白的絨毯子,帕子掉在上頭並沒有沾到汙漬。

帕子上繡了兩枝紅梅,席駿錚一眼就看出,是出自府中繡娘之手,繡房裏出來的帕子,一共就這麽幾個花樣,好認得很。

府裏的女眷人人都有,沒什麽好稀罕的。

雙手隨意捏住帕子兩角將它攤開,席駿錚正想把它疊好擱在一旁的小幾上,卻見帕子的左下角上,有一抹帶著輕暈的紅痕。

就跟朵畫上去的小花兒似的,卻又不太像。

軟緞裁剪的帕子過於輕薄細軟,隔了帕子隱約還能透出光來。

這麽看著看不真切,席駿錚便按著原來的疊痕,將帕子疊起。

厚實了不少的帕子不再透光,那抹紅痕的輪廓清晰可辨。

這是……

席駿錚一雙眸子微微眯起,染上了些許笑意,而笑意中,分明帶著幾絲危險的火光。

這是一個唇印。

淡淡的,淺淺的,唇印。

看著眼前的唇印,不由與腦海中昨夜的兩片鮮潤飽滿的唇瓣重疊,嘖,就差一點兒,真是可惜。

若是換成其他女子,倒要當她是故意留下的帕子,可換成那小姑娘,席駿錚一點沒懷疑她別有所圖。

席駿錚巴不得她別有所圖,可奈何她壓根還沒開竅。

不過想來離開竅也不遠了。

指腹輕抹過那痕紅暈,席駿錚突然抿唇一笑,將帕子塞入胸前衣襟中,隨後轉身挑起身後的綢簾。

吆喝叫賣聲一下清晰起來,馬車不遠處一個小攤子正是賣糖畫的,圍了不少小孩子,嘰嘰喳喳的聲音鬧得人頭疼。

目光從糖畫攤子上挪開,恰好見到一身華服的貴氣男子,擡腳踏入香寶齋中。

雖只是一個背影,卻立時讓席駿錚臉上的笑意收了大半。

隨即又像是想到了什麽,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放下了綢簾。

隔了衣裳摸了摸胸口的帕子,席駿錚喚了一聲:“傅晨”。

車外很快響起一個冷漠的聲音應“是”。

“去買兩幅糖畫來。”

“是。”

那邊傅晨還沒回來,席瑾蔓倒是先回來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上車的時候還險些被絆了一跤。

席駿錚一擡頭,正好對上席瑾蔓的視線。

正在偷看的席瑾蔓,忙心虛得別過頭去,假裝在看其他東西。

隔了會兒,又偷偷將視線轉回來,誰知四叔仍舊在看著自己,再一次被被當場抓包。

席瑾蔓心裏尷尬,朝著四叔一笑,企圖蒙混過去。

“我就坐在這裏,榕姐兒想看就看,我又不會說你什麽,作甚要躲著偷偷看。”心知肚明的席駿錚故意裝傻充愣。

希望落空,被當場抓包還不止,又被毫不留情地挑破說出來,只要有點羞恥心的,這時候總歸是要羞愧的。

席瑾蔓想回他一句“誰偷看你了”,然後死不承認。

可又覺得人證四叔本人就在眼前,自己不承認也沒用,反正四叔心裏,定是已經認定了自己在偷看,只能改變策略。

“我就是想看看,我與四叔長得像不像。”席瑾蔓拐了個彎,底氣不足地辯解著。

誰都看得出來,四叔與爹爹還有祖父的關系不好,尤其是今早還發生了一樁四叔祭祖都沒去的事。

這時候席瑾蔓哪裏還敢在四叔面前,提起爹爹或者是祖父,不得已只能拐個彎,說到自己身上。

侄女像叔叔,都是一家門裏的人,意思到了就行。

席駿錚聞言喝茶的動作一頓,爾後才慢慢咽下口中的茶水,將茶盞放回到小幾子上。

“不像。”席駿錚斬釘截鐵地回答她。

必須不能像,長得像還得了?

聽四叔一口否決,席瑾蔓雖然心裏早清楚這件事,卻仍覺得很難過。

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難過什麽,背靠著馬車壁,整個人怏怏的,都打不起精神來。

世上怎麽會有人,同四叔長得如此相像呢!

從前席瑾蔓便知道,四叔長得同家中的人都不像,可長得不像的多了去了,席瑾蔓壓根沒往其他方面想。

四叔又從小就沒養在肅國公府裏頭,生長環境不同,長得不像也很正常啊。

不是俗話說吃誰家的米,就長得像誰家的人嗎?

直到今天遇到了同四叔長得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康王,席瑾蔓這才覺得心裏變扭起來。

也不能說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康王雖看著比實際年齡年輕不少,可到底到了不惑之年,比爹爹年長了將近十來歲,與四叔顯然是不能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