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來人倒不是溫筠瀟,而是她身邊的一個丫鬟。

那丫鬟手捧著海棠糕,繞過屏風進入內室時,席瑾蔓已端坐在屋中的靠榻之上,手裏捧著本書,看得十分認真的模樣。

這本書倒不是套了個假皮子的女戒,當然也不會是什麽正經書,而是一本市井流傳的話本子,是席瑾蔓慌忙間從書架子上隨手取下來的。

丫鬟將一碟子海棠糕擺在席瑾蔓身邊的小幾子上,擡頭間見她面色酡紅,額間似乎還亮晶晶地冒出了密密的汗珠子,只當她是熱了。

“席三姑娘,可是炭火燒得旺了?奴婢去分些炭出來吧。”

席瑾蔓點點頭,這會兒心不在焉的,手裏的書壓根一個字也看不進去,怕被看出端倪,只得借著喝茶的動作來掩飾。

好在那丫鬟並未多逗留,弄完暖盆,又給她添了茶後便告退了。

沒一會兒,屋內的溫度連降了不少,席瑾蔓心裏焦躁,一點兒沒覺得涼快。

那兩具糾纏在一起的白花花的軀體畫得逼真,像是印在了腦海裏一樣揮之不去,這便就罷了,偏一想到畫上的某處地方,連著想到的就是四叔這麽個人。

這是瘋了吧!

拍了拍自己過燙的臉頰,席瑾蔓抽出帕子,墊著隨手拿起一塊海棠糕,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濃郁的焦糖甜香味撲鼻而來,一口咬下,甜脆的皮子“嘎嘣”一聲,內裏又綿軟無比,細滑的豆沙餡裏隱隱能嘗出桂花的清香,甚是美味。

席瑾蔓邊吃著,邊像模像樣地一分析,很容易就想到了原因。

自己閨中哪會有什麽相熟的外男,現在想到男人,可不就只能想到四叔一個?不然還能有誰?

這麽一想,席瑾蔓可算松了口氣,探出腦袋向外張望,等著溫筠瀟趕緊回來,卻又不想她這麽快回來,這會兒還沒想好怎麽面對她呢。

不由自主地,席瑾蔓的視線又投向了不遠處靜靜擺在書案上的那本書。

這種書看就看了,還不知道收收好,萬一被別人發現了怎麽辦?她是活膩了吧?

過會兒要不要提醒她兩句?

可是這種事說起來多尷尬。

不,就怕自己一提,捅破了這層紙,她屆時更無所顧忌,興致勃勃地跟自己深入探討起來怎麽辦?以她的性子還真做得出這種事來。

還是就裝作不知道這件事就樣子?

想得投入,席瑾蔓沒注意到手裏頭的半個海棠糕上,熱騰騰流動的豆沙餡兒緩緩溢出,滴落一滴在她白嫩的手背上,燙得她趕緊將海棠糕扔回了盤子裏。

還是不等了。

留了封信,席瑾蔓便腳底抹油先走了。

傍晚未到,溫筠瀟便給席瑾蔓送了個錦盒來。

永安伯府送來的東西,周氏既是肅國公府當家主母,又是席瑾蔓的母親,論理要先送往周氏那頭,再由她轉交給女兒。

因此當席瑾蔓打開錦盒,看到裏頭那本《婦容》時,一股熱氣直湧上天靈蓋,“砰”地一聲重重合上錦盒,險些夾了手指,嚇得房裏伺候的幾個丫鬟一跳。

直到半夜,席瑾蔓悄摸摸爬起來,想趁著沒人來個毀屍滅跡。結果將書丟進暖爐的前一刻,借著零星火光映出的字,才認出這確確實實是一本真婦容。

席瑾蔓窘然一怔,知曉自己是被耍了。

因此一連三日,永安伯府天天著人來請,席瑾蔓就是賭氣推了不去。

到了第四日一大早,席瑾蔓才睜開眼睛,就聽聞溫筠瀟又給自己送來了一個錦盒,是和上一次送來的那個一摸一樣的。

又要來耍自己玩了?

席瑾蔓余氣未消,不情不願地打開了錦盒,裏頭面上擱著一封書信,下頭則是一本《婦德》。

摸了摸信還挺厚,難得地用臘封了口。要知道以往兩人傳信,可是從來不封的。

展開信紙,足足寫了七八頁厚,前頭四頁都是數落席瑾蔓的,看到第五頁,席瑾蔓的眉頭倏地蹙了起來。

溫筠瀟說,邵易康來京城了,就是在她去永安伯府的前一夜到的。

原本那日溫筠瀟將她叫過去,為的就是要同她說這件事,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被叫走了。

身為不足一年就要成親的準女婿,邵易康來京城,必定會先去肅國公府拜訪。

聽聞這回邵易康一路甚是低調,溫筠瀟便想著肅國公府說不定還不知曉邵易康已經入了京城的事,早些告知她,也好讓她高興高興,早做準備。

偏偏好心當作驢肝肺,人家不領情,溫筠瀟也賭氣不說了,反正等人上門就知道了。

結果一等三日,偏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溫筠瀟嗅出了事情不對勁,再想起年前兩人去福雲山上香時,席瑾蔓似乎賭氣不待見邵易謙的場景,趕快寫了信箋來。

這事兒說起來也巧,是溫筠瀟的未婚夫婿袁二郎,那日他正要出城辦事,恰好遇到了入城的同窗,兩人便寒暄了幾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