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退 婚

鄭淑媛離開後,姚千朵哭喊不休,不過她年紀小,又經歷了許多磨難,身體早就到了極限,哭了一刻鐘的功夫,就半睡半昏過去了。

姚家男人們在牢中苦挨幾日,身上都帶著傷和一身塵土,姚千朵又哭又跪,亦是滿身狼狽,妯娌幾個商量著,便把宋氏留下照顧家人,李氏和姜氏出門求些傷藥熱水,簡單衣食。

妯娌兩攜手步出屋往外走,李氏邊走邊嘆著,“二弟妹實在太無情了些,如今家裏艱難,正是需齊心協力的時候,她怎麽能撇家舍女,獨自離開呢?”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若想夫妻同心,共度難關,平素就要兩心相印,二哥待二嫂……呵呵,怎麽白姨娘不吵著鬧著要離開?”姜氏搖頭嘆著,到沒如世人般一味指責,“本就相敬如‘冰’,怎能苛求人跟你共苦?”

姚家男人——包括姚敬榮在內都無甚妾室庶出,連通房丫鬟都不置,一心一意跟嫡妻過日子,偏偏只有姚天禮身邊跟著個白姨娘,還是良妾,還一子一女,且,庶長子姚明軒還先與嫡女姚千朵而出,姜氏是個清高講究的人,未免有些看不慣。

“……棄二伯和離歸家,這事對錯於否尚且能論,不過,二嫂就這麽撇下千朵,實在是狠心了!”君若無心我便休,扔了爺們姜氏能理解,連女兒都不要了,確實有點……

“唉,三弟妹,你進門晚不知實情,白姨娘那事不能全怪二弟。一喜武,一喜文,二弟和二弟妹的性格本就南轅北轍,初成親的時候,二弟妹年少性傲,沒少勒逼二弟讀書,二弟那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喜武,爹娘都沒犟過他,二弟妹還找了鄭家人來壓服……他們夫妻的感情,就是那會兒壞了的。”

“後來,大概是鄭伯母勸了她,二弟妹便妥協不在強求,誰知趕在那兒當口,白師傅……就是二弟當初在鏢行當差時教的那位生了重病,二弟想回鄉照扶他,可那會兒二弟妹因父親要過壽,就阻了二弟,攔了他三天,結果白師傅不治身亡。二弟對二弟妹生了意見,鬧了好大脾氣,夫妻倆就僵了。”

“白師傅膝下只有白姑娘一女,二弟帶她回來,想認做義妹,好生發嫁……誰知,二弟妹想跟二弟道歉,又拉不下臉來,便準備將貼身丫鬟給二弟做通房,讓二弟給拒了,那丫鬟不甘心使了手段,在二弟酒裏下了藥,誰知偏又撞上了白姑娘,唐突了人家……”

“白姑娘就進府做了姨娘,她性格溫軟知禮,跟二弟脾氣相合,二弟待她到比待二弟妹還要好……”李氏長嘆口氣,攤了攤手,無奈道:“也是陰差陽錯,老天爺配錯了姻緣。”

姜氏嫁進門晚,頭回知道還有這事,聽了到是無語,說不出什麽來了。

妯娌倆一邊說話,一邊往驛站外院廚房走,途中遇見元寶,遞銀子說盡好話要了些金瘡藥,又在灶房遇見個燒火老頭兒,哀求著給燒了熱水,這才端著壺往回返。

結果,剛行至後院門口,她們就見那兒站著一行八,九個丫鬟打扮的女子,為首是個穿醬色半截短衣的老嬤嬤。

李氏站定,覺得這人有些眼熟,“您幾位?”是找她們?

“大夫人,老奴是禮部侍中府的管事嬤嬤,曾有幸見過夫人的。”醬衣嬤嬤上前問禮,眼角卻斜飛擡著,帶幾分刻薄意味。

“你們是,是孫家的……”李氏下意識的一顫,嘴唇張了張,想說什麽卻有幾分膽怯之意。

到是姜氏,上下打量了那嬤嬤幾眼,擰著眉問,“你們這會兒來,是為了孫大郎和我大侄女的婚事?”

姚府長房長女姚千蔓年已十七,兩年前就跟孫侍中府裏的大郎君訂了婚,若此時姚家無事,她該秋日出嫁的。

“實不瞞姚夫人,我家大郎君不幸染了病,久治不愈,我家夫人恐擔誤了姚大姑娘,就想著幹脆……”醬衣嬤嬤話沒完,李氏臉就白了,急急插嘴問,“你們家是想退婚?”

“……確實是有這意思。”醬衣嬤嬤肅著張臉,從袖中掏出一紙紅帖,“這是貴府大姑娘的生辰八字,原物奉還,還請大夫人將我家郎君的紅帖還回,好聚好散。”

聽了這話,李氏眼前發黑,站都站不穩了。全家流放晉江城,那窮山惡水的地方,男人或許還有出頭的可能,但姑娘家家的,怕一輩子就是個村婦的命了。

李氏本還慶幸她家千蔓早就訂了親,雖然在這等情況下嫁出去,公婆相公肯定不會待見,定然得吃上不少苦,可無論如何,都比跟著流放強,等熬上幾年生個孩兒,腳根站穩一輩子就過去了,誰知,誰知……姚家被封門,孫府沒來人,李氏就覺得不好,心裏卻還存著僥幸,可到底……

“我家千蔓沒處不好的,你們怎麽能,怎麽能……”退婚呢?這會兒被退了婚,難道真讓她女兒一輩子當個農婦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