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乞活(第3/4頁)

什麽叫‘蒼天已死,黃天當立’!!

靈州招遠縣,縣城大門被憤怒且饑餓的流民們生生拿石頭砸開,邁著還在流血的赤腳,他們如蝗蟲般沖進縣城。

“搶,搶糧食……”

“殺狗官,這些狗殺才,不讓俺們活……”

無數流民湧進來,大地仿佛都在顫抖,鮮血,殺戮,燒殺搶掠……百姓們撕心裂肺的慘叫,女人的悲哭,孩子的嚎陶,不遠處黑煙升起,大火熊熊燃燒。

縣衙的大門被砸開,縣令被憤怒的流民們打成了肉泥,招遠縣成了人間的活地獄。

縣府大堂,流民頭子黃驢帶人踹開糧倉,一袋袋糧食疊著堆滿,他沖上前把糧袋踢開,撕碎麻袋,雪白晶瑩的米‘嘩啦’一聲傾泄在地上,黑土白米,那般顯眼。

從袋子裏掏出把生米塞進嘴裏,黃驢使勁嚼著,嘴裏牙齒磨的‘嘎吱嘎吱’直響,一邊嚼,他一邊把米揚到天上。

“弟兄們,狗官不讓咱們活,咱們就反了他!!跟著我,有糧食,有女人,有銀子,啥都有!!”他震臂高呼。

白花花的米從高空落地,迸發著四處飛濺,那亮眼的白,仿佛飛進了人心。

周圍流民們的眼睛赤紅,鼻子裏喘著粗咧的氣。

——

小河村,姚家。

車輪聲響,騾子‘嘶嘶’叫了兩聲,騾車緩緩停在院裏,姚天賜和宋氏大包小包的抱著下車,凍的哆哆嗦嗦,眉毛上都掛著霜。

“爹,娘,我們回來了!”推門進屋,他們高聲喊人。

“哎,快關上門,別把這點熱呼氣兒放出去。”季老夫人手裏拿著鍋鏟走出來,招呼他們,“外頭冷吧,快進裏屋暖合暖合……”

“冷的邪呼啊,以往沒經過這樣的天,真是夠受的。”姚天賜搓著生了凍瘡的手,把包袱放在桌上,“娘,東西我們都買回來了,咱要的厚棉布多,店家還給咱便宜了三錢,就是棉花比往常貴不少。”

“天冷,貴就貴吧!”在沒經過這樣的寒天,哪怕在屋裏,季老夫人都凍的直打哆嗦,“說來,得虧秋後那會兒千枝硬著咱們把屋給修了,還弄回來柴夥兒,要不然,這冬天咱們恐怕是難熬了……”

姚敬榮沒考出來那會兒,季老夫人亦是農婦,不是沒吃過苦,可晉江城的冷真是出乎她的意料——無處可逃。廚房天天燒著柴夥,大炕始終是滾熱的,姚家人依然凍的跟灰孫一樣。

南方不懂北方的冷,再加上姚家是在艷陽高照的時節被流放的,行李裏根本沒準備厚衣裳,秋日那會兒家底還讓收稅的給掏空了,季老夫人準備冬衣的時候,就略松了松手,布料薄了點兒,棉花少了點兒……

結果,這不就接受教訓了嗎?

說真的,要不是姚千枝自掏腰包把姚家危房修補整齊,抹墻換瓦,又在寒冬逼近的時候帶領寨中人狂砍了一天柴夥,姚家人這會兒哪還能健健康康的瑟瑟發抖呢?

早不行了!

“咳咳咳,早些把厚衣裳裁了,孩子凍的夠嗆。”屋裏,老臉灰青的姚敬榮縮背抱懷的走出來。

“哎。”季老夫人就應著,高聲把都窩在火炕上的姚家一眾喚出來,將布料和棉花分了,叮囑著要快快的做,“眼瞧要過年了,這是咱們在小河村的第一個年頭兒,穿身新衣裳,新年新氣象。”

“知道了!”

“祖母,我們馬上就動手。”

大冬天的,姚家人亦逃脫不了被窩的封印,然季老夫人既然說了,她們三三兩兩,有氣無力的也都答應了下來了。

“娘,你怎麽不說話?”姚千蕊手裏捧著一匹藍布,轉頭想問問親娘意見,就見她神色不對,連忙問道。

宋氏原怔怔的站著,仿佛在想什麽,聽女兒喚她竟沒回話,而是猛的打了個冷顫,神色帶著幾分恐懼。

她這樣子實在太打眼,明顯就是有事,一時間,屋內眾人俱都停下來望向她。

“大蘭,怎麽了?”李氏關切的問,上前去摸她的手,只覺滿手濕膩,凍涼入骨,便驚呼,“哎唉,這是凍著了嗎?”

“四弟妹,我這有暖手的爐子。”姜氏把姚天達做的爐子從懷裏掏出,一把塞進宋氏手裏。

“老四家的進屋,炕上暖合。”季老夫人拉她。

孩子們也烏鴉鴉的上前,你一句我一句,搓手摸臉的關心著。

“娘,嫂子們,大蘭不是冷,她是嚇著了。”宋氏對眾人的動作反應緩慢,沒半點往日精明,見眾人真有些急了,恐她凍傻,姚天賜就嘆息把妻子拉到桌邊,扶她坐下,搖著無奈著說。

“嚇著了?可是青河縣裏出了事兒?”姚敬榮就問。

“縣裏來了好些流民,實在安置不下,天又太冷,縣令不肯舍粥舍衣,路旁全是凍斃的死屍,我和大蘭去買布的時候,就見官差用拉糞的車往城外亂墳崗子運呢。”姚天賜滿心哀憐,“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活生生的人,我們路過正街的時候,瞧見有幾個流民沖擊縣衙,正被官差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