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第3/4頁)

有家有業,親人願意接受的,自然重回鄉裏。自強自立性格硬的,給分了田地房屋,有崇明學堂出身的鄉紳縣役們在,到不怕她們活不了。至於那些讓胡人打服了,沒獨立能耐,已經徹底軟了,或者孩子太小,自個兒真心沒法活的……

姚千蔓思量了在思量,直接一杆子給支到了棉南城。

那裏,耿思新研制出來的半自動紡織機,剛剛大規模生產出來,不拘是織布還是染色,都比往常手工的快十倍有余,既有如此速度,棉花的種殖和采摘就需要更多的人手,且,半自動紡織機是得‘技術保密’的,女奴們無親無故,算算真是在適合不過了。

沒有娘家,不用照顧夫家,自顧自身,唯一的牽連就是孩子,能一天十二個時辰住在場裏,不用回家,雇傭這些女奴們,比雇傭當地婦女方便多了。

把人塞到錦南城,交給孟央和郭五娘她們,此回內遷事件,就這般‘看似’風平浪靜的過去了,仿佛沒掀起什麽波瀾,挺平順的,然而……

暴風雨前的黑夜,總是寧靜的,河清海晏下暗藏著狂濤駭浪。棉南城裏,不,應該說是整個澤州範圍內,不知從何處刮起的一股妖風,風卷殘雲般,浩浩蕩蕩的就來了。

而這股風的名字,就叫:女四書!

婦德、婦言、婦容、婦功……

無窮無盡,無邊無沿。

而其中,最重要的,自然是:婦貞!

自古賢婦、三貞九烈、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胳膊讓外男碰一下都得砍了,更別說從關外內遷回來的那些女奴,和此回充州三縣內外裏被胡人糟蹋過的婦人了。

在女四書的範圍裏,她們簡直就不該活在人世,早該在被俘時便自盡才是。

如今苟活下來,不說結蘆悔改,洗刷身上汙晦,竟然還敢拋頭露面,走在陽光下,還牽著奸.生野孩子,完全是恬不知恥,合該浸了豬籠……而縱容她們這般的姚家軍,當然就是道行逆施,違背聖人言了!

如這股妖風所言:因這些失貞婦人,充、澤兩州已經臭不可聞,不殺之,不足還他們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這些言論,看起來似乎是針對那些可憐婦人的,然而,如今的北方是姚千枝當政,姚家軍中的高層……呃,還包括中層和低層,男女比例已經達到了恐怕的三、七開。這會兒說甚‘女四書’,主要打擊對象是誰,便可想而知了!

——

棉南城,崇明學堂,三樓。

端坐紅木大案後,孟央用手揉著額角,眉心深深擰著。

窗外,嗡嗡敘敘的聲音入耳,她嘴角緊緊抿著,面頰抽搐,一臉拼命忍耐的表情。

“近幾日上街……那些婦人居然絲毫不避,真真有辱斯文……”

“不止是婦人,她們還牽著孩子,都是藍眼睛黃頭發的,不堪入目啊。”

“姚大人竟能允許這樣的人內遷,還收容下來了,真不知怎麽想的?”

“上天有好生之德,胡人兇悍野蠻,怎能怪得那些婦人……她們能活著回來就不錯了,還諸多言語。”

“這是邊關,哪有那麽多講究,都是受苦受難的可憐人,不說相助便算了,那麽多風涼話,看看你們這副刻薄嘴臉,也配叫個讀書人……”

“女人不抵國難,被外敵抓走了,男人不該自慚無能,恨不得找個洞鉆進去嗎?怎麽還能舔不知恥的說出這樣的話,要臉不要臉?”

“你罵哪個?我又沒牽著野孩子走在白日裏,怎地不要臉了?”

敘敘雜雜,樓下的爭吵聲透過窗戶傳了進來,字字句句刻進孟央的耳膜。

“啊~~”緊緊擰著眉頭,在聽見樓下有讀書人開始置疑姚總督政令,而崇明學堂的學生跟他懟起來之後,孟央忍不住抓住頭發,用額頭磕案面,哀叫起來,“我的天爺呀~~~”

這日子什麽時候是個頭?她能不能上稟姚總督,把這些碎嘴的讀書人們通通抓起來淹掉,然後送到草原當奴隸啊!!

讓他們嘗嘗活熬地獄中的感受,今日,便不會如此輕易斷人生死了!

回想起這些天裏,布滿棉南城處各角落的閑言碎語,冷眼鄙夷,甚至偶有流行……孟央恨的牙根直癢癢,偏還不能使什麽太強硬的手段,難免熬的頭痛欲烈。

“孟夫子,您莫要太掛心,如今四處攪波浪的,基本都是徐州那邊兒的士子,那些個什麽女四書、烈女傳之類的,同樣都是他們帶過來的,世子妃早便在查了,前兒特特邀請了幾個鬧的狠的見面,還讓人家罵了一頓……”她身旁,郭五娘溫聲說著。

“念瑩讓人罵了?她如今可是北方最尊貴的宗室貴戚了,堂堂郡王世子妃,哪個不要命的敢罵她?”孟央仰頭,有些好奇的問,“為點什麽啊?”

郭五娘不由笑著解釋,“就是那些徐州士子嘛,他們說世子妃不守婦道,私下接見外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