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第3/4頁)

郭五娘抿了抿唇,翻身跳下江來。

輕松滑動著身體,她遊魚般接近唐頌,看著他拼命撲騰的想往上遊浮,便默默下潛至他身下,隨後,拽住了他的腿……

炸了主帥樓舡,她和水鬼隊的任務其實已經完成了,之所以沒有離開,還在附近水域潛遊,郭五娘為的就是這個!

雖然炸了船,但這不代表他們能炸死唐頌,人家換條船,還是照樣能指揮豫州水師作戰,哪怕到了這地步,豫州水師想贏回來的可能性已經不大了。但是,按自家主公的預令,姚家軍是要把這十萬水師盡數‘埋葬’相江口的,那麽,唐頌——最好就是跟主帥樓舡共存亡。

畢竟,一個經驗豐富的將領,有時候,是能決定一場戰爭勝負的存在。

毫無疑問,唐頌就是這樣的將領。

郭五娘覺得,水鬼隊既然已經甘冒奇險來炸船了,那就不在乎多留片刻,把唐頌送上死路。

蒸氣鐵船的造價有多貴,她知道的清清楚楚。所以,這場大戰,能早點結束最好,拖的時間長了,萬一把鐵船撞壞個一艘半艘的,郭五娘能心疼死。

憋著口氣潛進水底,她拽著唐頌的腿不放,糾纏著他,讓他無法上浮換氣。

至於唐頌,則拼命掙紮著,嘴裏直吐泡泡……

說真的,同樣是水邊兒長大,十六歲就立過戰功的人物,唐頌的水性並不比郭五娘差,且,他是個男人,按理力量更強。然而……

好漢不提當年勇,好女不提當年浪,唐頌都六十多歲的人了,他還是個風濕性關節炎患者,江水那麽涼,一掉下來,他就已經感覺靈魂都要飛升了,那種深入骨髓的疼痛,幾乎無法忍受,他簡直恨不得直接死了。

面容掙紮扭曲著,兩腿僵直,唐頌根本使喚不動腿腳,完全是靠雙臂往上劃,處境已經很艱難了,偏偏,郭五娘還拽他腿,捅他腎……

在水底這種環境裏,一身軟甲,老邁病弱不堪的唐頌,哪裏敵得過年富力強,武裝到牙齒的郭五娘?拼盡渾身余力掙紮著,他被越拽越深,肩膀還被郭五娘用水刺紮傷……豫州水師將領們同樣被水鬼們糾纏著,根本無法來營救他。

肺裏那丁點兒氧氣都當泡泡吐出來了,唐頌大口大口的——被迫——吞著江水,眼前模糊一片,他肺裏火燒火燎的難受,揮動的手臂越來越無力……

漸漸不在掙紮。

抵抗的力道幾近於無,郭五娘感覺手中人的身體慢慢變軟,停頓片刻,她揮手將水刺紮進唐頌的胸膛,血一下湧出來,她松開手,看著他緩緩向下沉。

腰身用勁兒,猛的一個翻滾,她用腳蹬了一下唐頌的肩膀,他沉的更快了。

沒一會兒功夫,就在看不見人影。

在水中停頓片刻,郭五娘眯著眼睛觀望,待確定唐頌並非裝樣,而是確實死了,這才擺動雙腿,浮上江面兒。

——

唐頌死了。

死的還挺淒慘。

打了一輩子水戰,結局是淹死水中,勉強算是求仁得仁吧。

畢竟,唐頌曾經無數次提過:寧肯戰死水域,不願老亡病塌。

如今這下場——雖然不是戰死的,好歹確實亡在水域裏了……

不過,隨著主帥隕落,豫州水師已然徹底無力反抗,姚家軍的五艘鐵船縱橫江面,絕對的橫沖直撞,而豫州水師根本組織不起反抗的‘號角’——他們沒有主帥了!

軍心渙散、勢氣全無,相江口一場大戰,打了足足一天一夜,終於漸漸落下帷幕。

黎明曙光揭開夜幕輕紗,一輪紅日從雲層冉冉升起,千萬縷金色光芒照射開來,整個相江豁然開朗,如同披上了一層絢麗的彩霞。

一輪紅日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本來如此美輪美奐的場景,然……

破碎的船只,殘木斷帆輔滿江水,無數泡腫的殘身浮在水面兒,殷紅的血隨著江濤翻滾,隱約還能看見浪尖兒上的殘肢斷臂……

這一天一夜,十萬豫州水師,盡喪相江口。

而姚家軍,同樣損失不少。

不過,勝了就是勝了,殲滅豫州十萬水師,哪怕付出兩萬傷亡,姚千枝依然可以接受。

留下人,盡可能打撈自家軍隊的屍身,傳信回燕京,令姚千蔓清點軍冊,準備撫恤軍屬……她隨而整軍,預備順江而下。

“主公,不暫時修整一下嗎?人手使不說了,咱們的船足足損毀了三成,就連蒸氣鐵船都撞漏了一艘……”苦刺阻止了她。

“五娘有功,殺了唐頌,咱們全殲豫州十萬水師,這等天賜機會,若不能乘勝追擊,一舉拿下宛州,甚至更近一步……我不白花了那麽多銀子,造了鐵船嗎?”姚千枝輕笑一聲,不改初衷。

她是主帥,是姚家軍的靈魂人物,苦刺不過提醒一句,但,她既然已經決定要攻,並下了軍令,合軍上下,自然不會有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