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師徒

長安傷剛痊愈,慕容泓自然不會留她守夜。

天黑後,長安躲在自己房裏,也不點燈,只將前窗打開一條縫,看著郭晴林回房了,這才出門向蹴鞠隊所在的廂房走去。

到了袁冬所在的那間廂房外,聽了會兒裏頭的說笑聲,她叩了叩門。

一名小太監漫不經心地來開了門,擡頭一見是長安,慌忙行禮:“安公公。”

屋裏人聽他喊安公公,聲音一悄,忙都起身擠到門前來想要見禮。

長安擺了擺手示意他們不必多事,只看著袁冬道:“你出來。”

袁冬跟著她走到東西廂房交界處的過道裏。長安見四周無人,只一彎冷月伶仃地掛在檐角,便停了下來。

“把它喝了。”她遞給袁冬一只瓷瓶。

袁冬接過瓷瓶,語氣中帶著一絲猶豫,問:“安公公,這是什麽?”

長安側過臉看著他,不答反問:“你以為呢?”

袁冬神色一僵,過了半晌才找回思緒,道:“安公公,今天早上發生之事,奴才雖有過錯,但也罪不至死吧?”

“是誰告訴你,在這宮裏,人是要有罪才會死的?”長安往旁邊墻上一靠,“閑話少說,時間不多了,你到底喝不喝?”

要一個活得好好的人輕易赴死,是不容易的。

“安公公,求您給奴才一條活路,不管要奴才做什麽都可以,只求您給奴才一條活路。”袁冬朝長安跪了下來。

長安暗想:這廝雖是有私心,但腦子總算還是清楚的,沒有狗急跳墻地試圖對我不利。

“袁冬啊,你入宮時間不長,還不知道這宮裏的規矩。在這宮裏,死,不需要理由,活下去,卻需要很多理由。你求我饒你一命,你能給我一個讓你活下去的理由麽?”長安問。

袁冬仰頭看著長安,喉頭滾動一下,帶著一絲如履薄冰般的謹慎和小心道:“奴才知道您組建蹴鞠隊,並不只為了蹴鞠。雖然您每次過來都會詢問奴才們的訓練情況,但奴才看得出,您更重視隊伍之間有沒有建立起上下分明的等級秩序,隊長在隊員面前是否有威信,而隊員對隊長又是否絕對服從。奴才不知道您把我們從凈身房挑出來到底是想要我們做什麽?但不管您想要我們做什麽,只要您留著奴才這條命,您交代的每一件事奴才都將全力以赴,您說的每一句話奴才都將奉若聖旨,永不反悔,永不背叛。”

聽著這動聽的言語,長安注視著月光下他微光明滅的雙眼,唇角微勾,道:“好啊。那雜家現在就給你下第一道命令,把藥喝了。”

袁冬直挺挺地跪在地上與她對視半晌,才緩緩收回目光,看向自己手中的瓷瓶。

明白自己退無可退,他握著瓷瓶的手緊了緊,猛然拔下瓶塞,一仰頭就將瓶中藥水喝了個幹凈。

長安轉身向夾道口走去,道:“跟我來。”

袁冬原本腦中一片混亂,將那藥喝了之後,心中反倒死了一般地安定下來,當下也不多想,渾渾噩噩地跟著長安往外走。

“從右往左數第二間房,裏屋亮著燈的那個,看見沒?”長安指著郭晴林的房間對袁冬道。

袁冬點點頭,道:“看見了。”

“那是中常侍郭晴林的房間,待會兒毒藥發作後,你就去敲那間房的房門。他若不開門,你就一直敲,他若開了門,你就求他救你的命,若是聽到有人去找他,你就裝死,記住沒?”長安道。

袁冬心想:等到毒藥發作,我還用得著裝死嗎?但長安的話裏多少讓他聽出了一絲能夠活下來的希望,於是他道:“奴才記住了。”

“去吧,先埋伏到墻角去,免得到時這毒發作得太快,你還沒走到他房前就死了。”長安道。

袁冬:“……是。”

袁冬走了之後,長安一直在暗中觀察,直到看見袁冬捂著肚子去郭晴林房前敲門,郭晴林開了門,袁冬跌進門去,這才掉頭跑到後面一排廂房褚翔的門前一陣亂敲。

“誰?”褚翔在房裏問。

“我,長安。”

“不是急事待會兒再說,我擦澡呢。”褚翔道。

“急事,很急!你擦澡沒事,我給你搓背嘛,快開門!”長安道。

房裏默了片刻,褚翔從裏頭一把拉開門,一邊穿外衣一邊問:“什麽事?”

“郭晴林在他房裏殺人。”長安語出驚人。

“什麽!”褚翔眉毛一豎,升任羽林郎全權接管長樂宮的防衛任務後,他需要對在長樂宮範圍內發生的每一樁非正常事件負責,又豈容郭晴林在他的地盤上胡作非為。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再遲說不定就被他毀屍滅跡了……哎,你別說是我來通風報信的呀……”見褚翔連門都來不及關就竄了出去,長安貼心地幫他把門關上,負著雙手腳步輕快地回自己房裏去了。